阚牧野
(天津,在读硕士)
《亲吻神学——中世纪修道院情书选》阿贝拉尔等著,李承言译,三联书店1998年5月版
《爱你就像爱生命》王小波、李银河著,朝华出版社2004年5月版
1117年,阿贝拉尔和爱洛伊丝相遇了,时年他38岁,爱洛伊丝作为他的学生,只有17岁。他们相爱,他们偷情,他们私奔结婚并育有一子——爱洛伊丝的家人为了报复,阉割了阿贝拉尔——他们双双避入修道院中,保持书信往来,终生没有再见面。他们同样活了63岁,死后合葬在拉雪兹公墓。
阿贝拉尔何许人也?法国中世纪著名知识分子,神学家,哲学家——学者们将12世纪命名为:阿贝拉尔时代。
我首先为之震惊的是,他们的书信中洋溢着的爱情之炽烈。双方都是德高望重的修道院领导者,身为对基督教义有极精到领会的他们不会不知道神对于热烈追求情欲的人持怎样一种态度——哦,我并不是武断地将他们之间的情感理解成一种披着宗教外衣的狂乱——尽管爱洛伊丝火热的表白,如甘愿被称为阿贝拉尔的情人、陪睡者……甚至妓女——这一切在爱洛伊丝的书信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能不让我对那个遥远的时代产生一种错觉:黯淡的僧侣袍服与火热的激情交织在一起,构成令人困惑的色彩——在这其中,神究竟被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们是一对圣徒抑或只是一对痴情男女?那些一直在困扰着我的问题——爱情能否作为一种信仰?如果是,这种信仰与对基督的信仰有何不同?它们之间是否绝对不相容?
《亲吻神学——中世纪修道院情书选》中还收录了中世纪另外一些修士们的通信——并不都像阿贝拉尔和爱洛伊丝这样热烈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我相信无论任何人读到下面这样的话都会感到由衷的温暖和安慰:“此生之一大安慰莫过于拥有这样一个人:你可以怀着发自内心的圣洁之爱的倾慕拥抱他并与他成为一体;你可以让你的精神在他身上休息,你可以把你的灵魂托付给他;你愿意与他谈话,因为与他的谈话宛如这个悲伤的世界中一首充满慰藉的歌。”
在王小波致李银河的书信中,我们能够时时刻刻听到这样的歌。王小波离世已经八年了,他留给人们的印象是特立独行,是毕生怀疑与反叛。可是我在《爱你就像爱生命》中看到的王小波是一个在爱情中柔软的、痛恨着自己玩世不恭外衣的孩子。
那是距今三十年前的爱情,那时候人们的衣着并不鲜亮,对爱情远没有今天这样想得开。在爱情中的王小波承认:“孤独是丑的”,而“爱人与被爱都是无限的”。爱着的王小波基本上没有宗教方面的限制,他唯一的苦恼就是李银河不爱他,看着王小波的书信会使人觉得李银河多么冷淡无情王小波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是后面李银河的情书明明让我看到这是一个全身心沉浸在爱中甚至于无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的女孩,她的情书没有王小波写得俏皮深情,但是在她的专注的目光下,一个不羁的自由主义者渐渐地低下了头。作为一个女性读者,也许最使我开怀的就是看一个浪子如何深陷情网不能自拔。如果刻意忘记此后王小波过早离世带来的感伤,他与李银河之间的爱情就是一首温暖的尘世之歌,让我们看到尘世深处也可以弥漫出这样的理想和爱情,它让人相信幸福不仅仅在天上,也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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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神学——中世纪修道院情书选》阿贝拉尔等著,李承言译,三联书店1998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