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琪
(北京，网站文化编辑)
《现代，太现代了！中国》河清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版
《新思潮与传统——五四思想史论集》周昌龙著，百花州文艺出版社2004年11月版
河清是个以漂流自命的学人，本书也是一本艺术史专著，但这本书的高明之处，并不在于对东西方现代派后现代派艺术的条分缕析，各种源流的归总说明，而在于他明确——非常明确地指出了东西方后现代派艺术和思潮的某些共同趋势及其特征。
在对各思潮予以归结之后，作者指出，中国思想界当前存在的失落感来源于知识分子本身，中国的问题不在于不够现代化和不够进步，而在于太现代化，太追求西方式的进步标准，却忽视了自身的优势资源，以至于“邯郸学步”。作者不乏睿智地指出，中国文化有自己的完整性、独特功用和特别的审美价值，中国因为近二百年来的军事失败、国贫民愚，导致了知识界的自卑症，亦开近百年来“救亡图存”之学术风气，急功近利、追求实用，不惜放弃敦厚之文化传统和积淀千年之民族精神，中国文化的完整性而面临着严重的危机，陷入焦虑和自卑的中国知识界，正在日益变得迷茫和虚无。作者因此提倡一种自觉的“文化的民族主义”，未尝不是一种惊醒的尝试。
五四为中国百年来之大事件，中国知识界跌跌撞撞进入一个新世界，在启蒙之中，不乏戗误迷惘，且并无斩钉截铁的态度和锐意前行的一定方向。各种思潮之中，以反叛“传统”的潮流，尤为引人瞩目。《新思潮与传统——五四思想史论集》回顾了五四时期最主要的思潮及其根源，其特别之处，在于判断新文化运动，实在是发生于中国固有体制及思想意识形态之中的内在事件，而非发育于西方文化及思想碰撞之后的新产物。据此追本溯源，指出此番“反传统”，实为中国近百年来之大变局，而此变化之发生，亦起源于日本与西方之打击，令国人失落而思振作；此反抗振作之路数，究其方式和形态，仍属以我国固有之体系、理路方面反抗，并非是对西方思想、方法的接受、继承与融合之后的新产儿；西方社会建设之精华，我国人仍处于择用的态度，并无认真借鉴，而“择用”的态度，实在是文化制度中机会主义的中国传统。
以反“名教”之名而行革命，本是中国历来文化革命的常态。五四前后，国门大开，学者眼界亦开，但西学并未在中国生根，西方种种理念，无论精华糟粕，仅是大变局时必有之浮沫，我国人之思想深处与潜意识，仍在自有法门中寻找出路。以西学未生根故，中国自己的独特文化生态，均仅仅是整体震荡，其细部因未受冲击而非常完好。是故，中国的文化传统，至今仍然非常稳定，袁伟时倡言“新文化运动保传统”之大根由，其原故亦在此。
但我国内，知识界对传统文化批评日深。盖积年以来，经济、军事落后的对比形势下，知识界不管是潜意识还是刻意为之，不得不做出的自我辩护，即国是如此，大概传统文化故、制度故，至今仍未见反思个人责任。而个人主义、个人精神、民主、自由等等西方精神，却是经济发展之后才有的必然产物，故其在今日之中国仍属奢侈品，个别人有而已。是以，本书也可以帮助人们了解到，中国社会，过去是精英阶层把握话语权，至今亦然。这本是中国社会之传统，惜乎今日之知识分子，放弃了精英责任，只剩下大嘴胡说了；或者干脆就丧失自信，以淹没于庸常自喜，甘心堕落随波逐流了。
图:
《现代，太现代了！中国》河清著，中国当代学术思想文库，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