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来专栏
一个月前，尽管病入膏肓，美国首席大法官伦奎斯特还对新闻界辟谣说，“我绝不会辞职”；一个月后，9月3日，他便因为癌症散手人寰。没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暮年，为癌症所痛的伦奎斯特为何会如此固执，决心终老在首席大法官的位置上。或许像我的美国法学院同事解释的那样，“这个位置成为维系其生命的惟一支柱”。在美国，与民选的总统几乎没
有老死在任上不同，死在任上的终身制大法官可谓比比皆是。美国最有名的第3任首席大法官、创立司法审查权的马歇尔以及他的继承者坦尼都是鞠躬尽瘁，以身殉职。
在哀悼这位“美国第二有权势的人”过世的同时，舆论纷纷在猜测谁会成为他的继承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伦奎斯特死后的一天半，布什便宣布提名罗伯茨为首席大法官。转眼之间，罗伯茨从候任大法官一跃而成候任首席大法官。仔细琢磨，这一变化实际上可谓顺理成章。5月份，白宫就大法官的提名第一次考察罗伯茨时，考虑的就是伦奎斯特有可能因病辞职，需要未雨绸缪。谁也没有想到，癌症缠身的伦奎斯特不肯让贤，而身体健康的奥康纳却为了病中的丈夫而提出辞呈。
自从罗伯茨被提名的一个多月以来，尽管民主党人和媒体想尽办法要找他的“不是”，却未能找出足以致其死地的把柄，不论是其人品还是司法观念。就连那个自由派抨击罗伯茨与堕胎诊所袭击者同谋的政治广告，也因为有欠准确而不得不停止播出。自由派难以找到其把柄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罗伯茨出任联邦上诉法院法官的时间太短，只有一年半，因此他经手判决的案件有限，很难找出其判决漏洞来。相反，媒体对罗伯茨的调查和报道，却让人相信，罗伯茨是个不可多得的司法人才，职业声望极高：哈佛的高材生，大法官伦奎斯特的助理，打赢过29个最高法院官司的“律师中的律师”。其温和保守派的特色，虽然让一些极端保守派不甚满意，但却让众多的自由派，特别是掌握舆论的自由派精英，也能接受他。一个多月的试水，让布什相信，参议院通过罗伯茨的提名基本是水到渠成，不会出现大问题。与其再提名一个没有绝对把握的新人，还不如让罗伯茨更上一层楼。另一个重要考虑是，罗伯茨的年龄优势，他只有51岁，如果他当上首席大法官，至少可以干上30年。
年龄显然也是布什没有从现有大法官中提名首席大法官的一个因素。目前9位大法官的平均年龄71岁，最年轻的是黑人大法官汤姆斯，今年57岁。汤姆斯虽然年轻，但是过于保守，1991年老布什提名他为大法官时，就差点被民主党人搞下去。另外，从现有大法官中提名首席，往往会破坏大法官之间微妙的平等关系，这就是为什么在迄今为止的16位首席大法官中，只有5位是从现有法官任上提升的。看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一说，中外皆如此。另外，从节省时间来讲，罗伯茨也是最佳选择。最高法院下个月就要重新开庭，需要首席大法官来主持工作。如果布什现在提名新人，就意味着参议院需要在9月的后三个星期里，完成两位大法官的任命程序，这样的话，参议院就别干其他事了。现在，它则可以集中精力通过罗伯茨的任命，同时布什也有时间考虑新的人选代替奥康纳。尽管奥康纳已经辞职，但是，正如她在辞职信中所云，其辞职要等国会通过新的人选才有效。所以，在10月最高法院开庭后，奥康纳还要在法官席上坐一阵子。
与总统相比，大法官的职业生涯可谓漫长。伦奎斯特1972年由尼克松提名出任大法官，1986年由里根提名为首席大法官，在最高法院整整坐了32年，其时间跨度涵盖了7位总统任期。有时真的很难想象，美国这个崇尚活力的年轻国度，居然能接受、服从甚至是赞赏由终身制的老人组成的最高法院。在美国，老人政治因为其压抑变革、墨守成规而被人们诟病，可是，老人司法，另一种形式的老人政治，何以能够在美国持久不衰、实在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作者单位：美国德雷克大学法学院宪法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