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故事
傅国涌专栏
徐铸成在《报海旧闻》中说，蒋介石曾找《申报》老板史量才谈话:“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一百万兵！”史冷冷地回答:“我手下也有一百万读者！”
另一个不同的版本来自黄炎培的回忆，有一天，蒋介石请他和史量才去南京会面，本来谈话还算融洽，不料临别时，史握着蒋的手慷慨地说:“你手握几十万大军，我有《申报》、《新闻报》百万读者，你我合作，还有什么问题！”黄在旁边看到蒋的脸色立变。
在跌宕起伏的百年报业史上，再没有比这一番对话更惊心动魄的了，对话的双方一个是不可一世的枭雄，一个是报业巨子。对话流传至今，为史量才之死平添了几分悲壮。
1934年11月13日，史量才在沪杭道上遭到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他的死震动全国，一时舆论大哗，人们发出了这样的悲怆呼号——“法律是什么？枪杆是什么？人民的生命是不受保障的，这不单是报界的悲剧啊！”蒋介石也曾假惺惺地下令浙江省主席鲁涤平“督饰军警，悬赏缉拿”，最后却连鲁涤平也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史量才以言罹祸，他的死为那个时代的言论空间写下了一个弥漫着血腥气的注脚，可以说他是为报纸而死的，他之办报“纯以社会服务为职志，不挟任何主义，亦无任何政治背景”，“报纸是民众喉舌，除了特别势力的压迫以外，总要为人民说些话，才站得住脚。”“报有报格”就是他的誓言。所以，早在他惨遭不测两年之前，他的《申报》就曾因开罪国民党当局，被蒋介石亲自下令“禁止邮送”。禁邮持续了三十五天，最后经过疏通，他表示可以接受当局提出的前两个条件(包括立即辞退陈彬龢、陶行知、黄炎培等人)，但他断然拒绝“由国民党中宣部派员进驻报社指导”的条件，他的理由很简单:“《申报》是自力更生的报纸，从没拿过政府津贴，倘若定要派员指导，宁可停刊。”
夕阳西沉，史量才被杀18年后，黄炎培重游杭州，西子湖畔，昔日史氏的别墅“秋水山庄”依然，感慨不已，作诗一首:
一例西泠掩夕曛，伊人秋水伴秋坟。
当年壮语成奇祸，缟素词坛十万军。
傅国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