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
黑夜中,我裹着被子,睡梦中依稀听到有呻吟声,但是这个声音却不销魂,它轻轻地走过来,又悄悄地闪开,挑逗着我所有的听觉。等我意识到应该有所反应时,却发现找不着它。然后,它的吻就在我的脸庞留下淡淡的痕迹,有点痒也有点红———我知道自己又被蚊子咬了一口。
虽然不是鬼片,但我始终觉得这是我在广州经历过的最魔幻的事情:在12月的严冬,居然有蚊子愿意眷顾我这个平凡的肉体。虽然它的吻带走那么一点点血液,充其量可能是百分之几的鸡蛋营养。但是,这种反季节的亲密方式却很严肃地提醒我:第一,我没睡好;第二,这是广州,一个很南很南的城市。
广州的冬天是我见过最有质感的季节,在某个阳光充足的街头,依然可以看到美女穿着裙子,露着小腿左右摇曳,上身却保守地用外套裹住,装着很冷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摆出淑女的姿势,或者是为了让某部分曲线更加若有似无。但是,一旦寒流经过,全城却能够迅速进入肃杀状态,甚至可以看到夸张的皮草大衣和羽绒服出现。记得去年的新年之夜,广州最低气温是2摄氏度,这在这座城市已经是相当惊人了。但在广州,寒流总有触及不到的地方,它的冬天并没有像北方那样彻底具有摧毁作用,无论多冷,它总一块地方交给广州的蚊子,它们潜伏在房间的衣橱里,卫生间的积水里,或者是你的垃圾桶里,像是等随时出征的士兵一样,它们以超越积极的攻击力证明广州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忍受的———有一年四季的绿树,就有一年四季的蚊子。
最后,我成了牺牲品,我在梦中等待来年的春天,觉得它正猴急般地扑过了过来,却发现等到的一只小小蚊子———它翩翩飞来,将吸管插在我的皮肤里里,带走还有热度的血,留下一个小小的坟头。这就是广州的冬天。也许我是喜欢把什么问题都往形而上方面靠,我认为广州冬天的蚊子是人生的考验。在考验面前,要么忍受继续倒头大睡,要么爬起来,衣冠不整地打蚊子,尽管是在一个冬夜。我经常用这个事例来告诉那些没去过广州的朋友:你要适应广州,必须首先适应它的文蚊子。
后来我还是离开了广州到了北京,现在正准备挑战真正的冬天,为此我花了整整一千块人民币来武装自己,从帽子、羽绒服到鞋子。这时,北京的朋友又出来笑话我了:“北京的冬天是最好过的了,你难道不知道北京的冬天到处有暖气?”我反驳道:“那又怎么样,我是为了防止房里太暖和,出现咬人的蚊子,就像广州。”
其实,我还是很想念广州,特别是它的汤,补血又养身,可以作为被蚊子咬过后身体和心理的自我安慰。
(栩/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