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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之上,收成几何?

http://ent.sina.com.cn 2005年10月31日09:22 南方都市报

  本期主题

  毕飞宇《平原》

  评审标准

  很好,令人手不释卷

  好,但缺点明显

  一般,没有惊喜

  失望

  很失望

  又是一部连续剧

  评鉴者:凌越(诗人)

  评分:

  鉴定:中国作家在忙着扬名立万之前,在忙着给自己草草写就的作品封为“杰作”之前,最好还是先向优秀的小说家学习最基本的一些小说技巧,完了再去显示你的自尊心或者享受你的虚荣心吧。

  近日,《中华读书报》刊登了对毕飞宇的访谈,在访谈末尾有一段记者手记,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有评论家认为,《平原》是一部新奇的、极具艺术品质与阅读魅力的小说,是作家近年来愈益成熟的小说艺术的一个集中的展现,也是新世纪文学的一个重要收获。”显而易见,又一轮不着边际的吹捧运动已经拉开帷幕。这段话还带给我写这篇短文的一个具体的缘由,就是把这篇小说从荒谬的并不存在的所谓新世纪文学“神坛”上扯下来,回到凡间,那才是它应该待的地方。

  我刚刚看完这部小说,我的感觉就像是看了一部电视连续剧,由于我通常并不爱看那玩意儿,所以这种感觉并不让我觉得愉快。中国当代小说有一个通病就是粗疏,往往短篇小说像是中篇小说的梗概,中篇小说像是长篇小说的梗概,而长篇小说呢由于塞进了太多的东西(主要是情节),根本无暇作细致而微妙的描述,倒是可以便利地改编成那些哭哭啼啼高潮不断的连续剧(也许这也正是作家们所希望的吧)。这部小说也可以说是噱头十足:有少女殉情,有人兽交,有强奸,有自杀,有孩子的溺亡,有河里的自慰(这倒有点新鲜),有继母和女儿的勾心斗角,有狂犬病导致的女人的疯狂,等等。如果将它改编成一部长篇电视剧,保证集集都有让你心潮澎湃的高潮。

  故事发生时间是1976年,时间跨度是从夏天到冬天,以高中毕业生端方回乡的半年经历为线索,上半部主要写出身不好的农村姑娘三丫和端方的恋情,最后以三丫的殉情而告终,下半部主要写南京下乡知青村支书吴蔓玲对端方的朦胧的恋情,自然也是以悲剧收场。在叙述过程中,也顺便带出了故事发生地“王家庄”的各色人等。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也许马上有人会对我的“归纳”提出异议:怎能以故事的情节作为评判的依据呢?稍微有点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文学的关键是怎样写而不是写什么,许多经典小说的情节不也是很简单吗?像《包法利夫人》其实写的也就是一个以悲剧收场的通奸故事而已啊。对于这样的观点,我完全认同,可是具体到这部小说,不仅故事编得煽情,而且在“怎样写”这个环节上也并没有多少值得夸耀之处。作者没有在小说结构上太花心思,基本上就是平铺直叙式的线性结构。

  在小说语言方面,看得出来作者是很下过一番功夫,小说中运用了大量的苏南地方俚语,无疑给叙述带来了某种生气。可是在这方面作者做得并不彻底,尤其不能让人忍受的是,小说里也有大量空洞的流行语汇,由于这些语汇本身的空洞和浮泛,它给小说带来的更多的是负面作用。随便举几个例子:“广礼家的一定先用眼睛和女将们联络过了,建立了临时的、秘密的统一战线,所以就有了统一的意志和统一的行动。统一战线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可以说无往而不胜。”“端方的话是灯塔,是火炬,是太阳。”诸如此类空洞的语言充斥小说字里行间,无疑败坏了小说的文体,使整部小说语言变得不伦不类。也许作者的意图是借用这些流行语汇带来某种幽默的“解构”效果——可能作家本人也意识到故事的过于煽情是一个问题,可是如果你不是通过小说自然的情节发展,而是用一些俏皮而空洞的语言去博得读者一笑的话,这种“耍宝”的手段就显得过于简单了。

  按理说用十来万字的篇幅叙述那么多情节,应该会显得紧凑结实,可是在阅读过程中你时常会有冗赘之感。问题出在大量的心理描写上。不少高明的小说家通常不惜笔墨去描写人物的动作和对白,因为如果你描写得足够仔细和敏感的话,人物的心理其实已经在他的行动和对白中显露无遗,这时候小说会显得非常结实和硬朗,在这方面海明威是最有名的行家里手之一。可是如果你对自己的描写不够自信,对读者的理解能力不够信任的话,你难免要在人物的动作和对白之外再加上他们的心理活动,以便进一步明确你所要表达的意思。这种方法显然要比前者来得笨拙,而且由于解说得过于明了,反而不像通过动作和对白做出暗示那样准确和丰富。很不幸,这部小说大量的心理描写正属于后者。试举一例:小说开篇写到端方和他的继父闹别扭,端方母亲上前喝止自己的儿子:“翠珍走到端方跟前,想抽他。鼻子却突然一阵酸。她看到了儿子的这份心了。端方到底不是她带大的,这么多年不在身边,多少有些生分。当妈妈的总归亏欠了他。这是心里的疙瘩,成了病。现在看起来亲骨肉就是亲骨肉,就算打断了骨头到底连着筋。”在这一长串心理活动之后才又带出人物动作和对话:“翠珍望着她的大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漂,突然就是一阵嚎啕。翠珍一把夺过端方手里的烧火钳,冲儿子说:‘你拉屎把胆子拉掉了哇?啊?!’”就这一段而言,翠珍的心理活动显然拖沓了小说的进展,而且补救了小说描写的不足,当然是用偷懒的勉强的方式。

  今年《世界文学》第四期刊有庞培写的一篇文章《阅读:十年之镜》,其中有一段话讲到毕飞宇:“我碰巧(因为我是其会员)有最近一期的《江苏作家》,上面署名冯秋红写的一篇报道‘江苏中青年作家翻译家研讨时认为……’中引毕飞宇等人意见说:我们今天‘是该外国人读读中国作品’的时候了,因为‘外国文学的魅力已远远不如中国文学’,而且很多中国作家‘表面上虽是汉语写作,实际上用的是西方文学的思维。’”庞培对此的评价是:这简直大言不惭,大言不惭!我自然认同庞培的观点,在看《平原》之前,我恰巧在看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不用说两者的差距是巨大的。中国作家在忙着扬名立万之前,在忙着给自己草草写就的作品封为”杰作“之前,最好还是先向优秀的小说家学习最基本的一些小说技巧,完了再去显示你的自尊心或者享受你的虚荣心吧。

  背影模糊《平原》坦荡

  评鉴者:米兰(本报书评人)

  评分:

  鉴定:这是部值得留心品味的书,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作者用心隐藏的玄机。

  要从书的包装上探知《平原》的主要内容是不可能的,既无序言也无后记,你只能在封底找到毕飞宇的寥寥数语,远非内容梗概,两个不长的段落以一个问句结束:“有时候,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尽人意?”

  这是个清高而坦荡的姿态,形式与书名一样朴实无华,不制造任何花哨的噱头,一定要逐页翻阅深入细品,你才能窥见作者精心描绘的王家庄,苍白日头下,平原麦田上,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一抹灰暗淡漠的背影。

  主角端方以“拖油瓶”身份来到继父家中,借顺利解决弟弟无意中闹出的人命事件成功摆脱了身份的影响,争取到自己在继父家中的主权;野心又令他急于摆脱王家庄的环境和农民的身份,渴望通过参军迈向高于现状的新生活;端方的初恋女友三丫家庭成分不好,这使她爱上端方之事变成了端方母亲及世人眼中的高攀行为,为取得与端方相爱的权利,她导演了一场以死相争的戏;村支书吴蔓玲手握村中重权,私下却颇感孤寂,频频向端方抛去爱的讯号……

  特定的时代背景加重了他们身受的束缚,他们各自的欲望像灯笼中一簇簇不安分的火焰,灯罩隔离了它们的燃烧,但跳跃的光影却仍无法抑止地渗出,在平原上晃动游移。

  此书为读者设置的一大阅读惊喜在于结果难以预料,几乎所有的事在即将被主角引向完美终点时,作者笔锋一转,又给予了他们一个看上去近乎玩笑式的荒诞结局:三丫的“以死相争”立竿见影,在母亲等人的惊惧和端方的怀抱中她隐约预见到了幸福的将来,然而随着赤脚医生制造的汽水被误当盐水注入她的血管,坟墓先于婚姻接纳了她;三丫的死使吴蔓玲有了进一步靠近端方的机会,端方也很快意识到可以借她的帮助实现参军的愿望,不料他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提醒了他的对手“混世魔王”,混世魔王利落地自端方手中夺走参军名额;吴蔓玲先后被知青混世魔王和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在端方终于决定“以后要对她好一点”时,她忽然发狂,最后咬住了端方的脖子,她才在迷乱状态下如愿以偿:“我终于逮住你了!”

  一切不纯粹的愿望就如汽水中的泡沫,触到现实的空气便粉身碎骨。

  暗流汹涌的故事毕飞宇却以极冷静的笔调把它写得端正平和,情节上的煽情处不少,作者作了素描般的处理,文字的张力用写实而不渲染的手法表现,包括几处性爱描写,看得出作者写其中细节时心态亦很坦荡。

  这是部值得留心品味的书,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作者用心隐藏的玄机,比如吴蔓玲最后的疯狂原因。据说作者在定稿时删除了八万字,都是小说里相对清晰的地方,也使得内容的表达更含蓄,余韵悠远,给读者留下许多思考的空间。

  《平原》的文风简洁自然,大部分时候作者没有在遣词造句上刻意用力,但仍有不少妙语隐于其间,例如以“正午的时光夜深人静”表达盛夏酷热之下的寂静,与端方难得的温情一刻被人打扰,洗衣的吴蔓玲垂着双手,“十个指头在滴水,吴蔓玲的十个手指全哭了”……类似这样的灵动语句常在一段白描式的段落中突然冒出来,借用书中的某个说法,像酷天探入人口中的冰棒,“一口下去嘴巴里立即就是天寒地冻,能吓舌头一大跳”。

  剥到最后剩下玉米梗

  评鉴者:许许(本报书评人)

  评分:

  鉴定:感觉他的语言是在剥玉米,剥到最后只剩下玉米梗,索然无味。

  看完毕飞宇的《平原》,再去看某著名评论家写的评论《平原》的文章。小说我是基本看懂了,评论却是全然没看懂。这大概就是这几年中国文学界发生的重大变革:小说家们越来越写实了,评论家们越来越虚构了。

  评论家需不需要虚构,我不太明白。但是小说家,必须具备虚构的能力。关于小说与虚构的关系,罗伯-格里耶如此说道:“上帝什么都知道,但上帝不能虚构,所以他不会写小说。”

  小说的虚构是建立在叙述的能力和语言的技巧之上。毕飞宇在接受中华读书报采访时谈道:语言对于他,就好比剥洋葱,剥到最后一定是空的,当然,还有两行泪。

  遗憾的是,我在他的《玉米》里曾找到这种感觉,但在《平原》里,恰好感觉他的语言是在剥玉米,剥到最后只剩下玉米梗,索然无味。

  毕飞宇还谈到经验,他认为经验的重要性不在经验本身,而在于经验的整合。

  那么,让我们回到小说里,看毕飞宇是怎么整合他的经验的:小说《平原》描述的是一个1976年毕业的高中生端方,毕业后回到他的家乡王家庄。在王家庄里,他目睹了农村田地里男男女女无拘束的带颜色的游戏;他和继父王存粮之间的家庭权力之争;他以个人魅力和智慧成为家乡街头小混混的首领;他喜欢跟下放王家庄的一个马列主义专家顾先生交谈,但听不懂;他和知青混世魔王吃狗肉;他为了能去当兵去养猪场塑造先进形象……

  如果说这是一部中短篇的话,承载着上世纪70年代农村的这些信息量,还可以说是一部合格的小说。问题是,这是一部2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没有矛盾,没有冲突,整部小说呈现的就是上世纪70年代苏北农村温吞水般缓慢流动的生活景象。

  从语言的叙述风格来看,《平原》类似《平凡的世界》,毕飞宇和路遥一样,有丰富的农村生活经验,小说里有大量的农村俚语,有很强的还原农村日常生活的能力,对于日常生活细节的描写也很到位:比如农村田头男女之间的嬉笑怒骂;比如乡村风俗的叙述;比如农村妇女的心理描写;比如养猪场里炫技式的叙述养猪的知识……虽然都是建立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之上,然而《平原》缺乏《平凡的世界》里底层苦难和生活残酷所带给读者的真实的震撼。现实主义的风格加上缓慢流动的农村生活景象,可想而知,这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

  现实主义的小说,能吸引读者的不外乎:斗争、冲突、人性、爱情。前两者上文已经说过了,那么看看毕飞宇是怎么描述后两者的:端方高中时暗恋同班的一个女孩赵洁,毕业后没见面,后来端方因为送猪仔到中堡镇治病,在路口碰到当食品店营业员的赵洁,临走时赵洁送了他几块点心。然后,剩余的十几万字小说里再也看不到赵洁的身影。同村的女孩三丫喜欢端方(此前他们没说过话,彼此不太熟悉),约他在河边见面,第二天就在破房子里发生了关系,后三丫被母亲关在房里不让出门,三丫喝敌敌畏闹自杀,端方送三丫去县城抢救途中被赤脚医生注射错药水,死了。小说的女主人公吴蔓玲是南京来的知青,在王家庄当上了村支书,在那个年代,吴蔓玲已算大龄未婚女青年,不知道怎么的,一来二去,就喜欢上了端方(这事,直到小说结束了,端方还不明了),在20几万字的小说里,两个人单独见了两次面,在公众场合说了几次话。在小说结尾处,吴蔓玲疯了(为何疯了,不详),抱着端方,“端方,我终于逮住你了!”

  在描述70年代的反人性,毕飞宇有两处描写发人深省:在养猪场,端方无意中窥见养了几十年猪的“老骆驼”正对着小母猪行淫;村支书吴蔓玲养有一条狗,某天夜里,狗趴在她怀里睡得不安分,竟然射了她一身精液……

  当然,现实主义的毕飞宇笔下的70年代农村是足够真实的,然而,生活的真实并不是文学的真实。只有生活的真实,那是纪实文学。小说的真实来自虚构,来自高于生活的理性和知性的真实。

  同样是描写乡土和农村题材的小说,我们在《废都》里看到的是农业文明溃败下的生活废墟,在《白鹿原》里体验到的是传统家族势力的倾轧与斗争,在《故乡天下黄花》里则是乡村隐秘岁月的权力更迭。一部长篇小说必须要有一个自成体系的场,这个场是虚构的技巧和叙述的张力所营造和烘托出来的冲突主线。而在《平原》里,除了缓缓流动,还是缓缓流动,只有原生态,没有文学的提炼。

  最后说一句:在没有外力的逼迫情况下(特别是编辑的催逼),我是不可能把这本书看完的。

  图:

  《平原》,毕飞宇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05年9月版,25.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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