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奶爸
张恩超博客
亲爱的宝宝：
这样的一刻是让人心疼的：你可怜巴巴地寻找妈妈，翕动的嘴巴流露着渴望。而她只能狠心地躲避你的目光，在卧室里用吸奶器痛苦地吸出乳房里的奶水。本来你们是水乳交融的，现在不得不共同面对塑料的容器。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你没拒绝奶瓶已是幸事，但往常那种吃饱后幸福的呆滞感在你的脸上再寻找不到，你变得烦躁，爱哭闹，开始怀疑身外的世界。
最长的一次啼哭持续了5分多钟，往常惯用的安慰都显得无济于事。你后仰着头，扭动着身体，蹬踹着双脚，你火了，用可能的方式表达着反抗和不满。之前我抱你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时候，你总会很专注，很好奇，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看着窗外匆匆走过的人，风中微微摇曳的树，以及偶然飞过的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两天前，我们带你回医院体检。女医生看了看你的皮测黄疸指数，刷刷刷就开了一张住院单。天呐，有那么片刻，我们都傻了。我们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超健康的孩子，没想到病情竟然到了如此刻不容缓需要马上住院的程度。
我们有理由怀疑她的医德，她厉声喝止了另一位介绍自己的孩子如何退黄疸经验的妈妈。她显得急不可待，她看你的瞳孔里都闪现着人民币的光芒。
犹豫，咨询，讨论，我们还是决定不住院，给你停两天母乳。医学资料和别人的经验都是这么说的，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只要确定了是母乳性黄疸，就万事OK了。
昨天凌晨，美妙就在降临，秋日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和小床上的白色蚊帐，停留在你的脸上，和红色的枕头蓝色的床围以及你浅粉色的衣服，变幻出若明若暗的色彩。你的脸蛋儿，仿佛一枚剥了壳的煮鸡蛋，斑点、粗糙、堆积的暗黄都不见了，露出光滑乳白的蛋清。只有颧骨处还残留着一抹黄色。我真想对那女医生说三个字——早上好，希望我这个单纯的问候能够唤起她对希波克拉底誓言的记忆。
黄疸在迅速消退，但奶粉打乱了你刚刚建立的节奏和分泌，它们永远没有母乳那样来得及时，易于消化和排解。你整整一天没排便了，又总有排便的欲望和努力，拳头紧攥，脸憋得通红，肚子僵硬得像块石头，在我轻轻按摩的手下滚动。我帮不了你什么，除了握紧你的小手，在心里帮你使劲，我感觉到你在用略显锋利的指甲挠着我的手心。
我一夜没睡，在电脑前，将搜索的关键词由黄疸变成了便秘。我的耳朵支棱着，像一个警觉的哨兵，倾听隔壁来自于你的细小声响。
在寂静的夜里，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如同洪水冲溃了堤坝，或者积雪压折了树枝，再或者醉鬼在出租车上突然向窗外开始呕吐，有着一种长久的挣扎、积蓄后势不可挡的清脆和迅疾，撞响了旁边的空气，充满重量。然后是你妈妈在静寂的夜里兴奋地呐喊：快来，宝宝，拉了！
这绝对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