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张懿
——我们做点什么呢?
——你想做点什么呢?
两个被各自伴侣背叛的人,坐在一起,问着对方。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在外出幽会途中遭遇车祸,双双昏迷,而闻讯赶来的仁秀和书英遭遇的却是比一场交通事故更大的事故。生活静水流深。原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爱人,爱着别人。
电影《外出》开始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真相,主人公的生活却从此陷入毫无征兆的梦魇。他们被深深伤害。“这要是一场梦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希望他赶快醒过来,哪怕能听听他的解释也好啊。”然而未及听到解释,许秦豪便开始以他一贯安静的镜头引领他们亲身去体会理由。
当仁秀停车在一条路的弯道,站在旁边看着书英失声恸哭;当他们在寒冷的首尔街头奔跑;当他们坐在咖啡厅,看着明媚的海滩上欢笑的人群;当他们在宾馆中彼此感受体温;当仁秀为书英整理颊边落下的碎发;当书英在餐厅窗前看见仁秀走了过来,突然担心自己的样子,随后却又微笑……无论最初的最初是同病相怜也好,还是彼此默认的复仇也好,这两个事故的受害者,已经牵手走进这个梦魇,将事故变成,或者说,还原成一个故事。
不同于许多出轨感情的热烈,挣扎而又蛊惑,如同一枚欲罢不能的禁果,许秦豪并不想表现这种“外出”的罪过般的狂欢。即使丈夫恰恰死在书英因为贪恋或许是最后的和仁秀在一起的时光,而不回医院去的那一天,许秦豪也并未让她从此活在负罪的深渊。也许换做另一个伦理片,这又将使两个“外出”的主人公背上沉重的十字架。但是她没有。他也没有。他们只是这样体会着对对方的依恋,也许,就像他们的伴侣曾经做过的那样。
“如果我们在很久之前或以后遇到会怎样?”“是啊,会怎样呢?”他们这样问。他们迷惘,他们苦恼,但是他们不求答案。在人生中,“如果”,是如此动人而又虚伪的一个词。有一千个“如”,最终也只有一种“果”。他们相遇的方式有一千种可能,可是只有一种成为现实。所以即使妻子已经醒来,仁秀也不再要求她的解释。出轨,也许和每一种被允可的爱情一样真实。真实得不再像是一场梦,真实得他必须生活在其中。真实得即使最初“外出”的是他,也未必没有可能。
许秦豪式的爱情,在《八月照相馆》和《春逝》中,已经有了诸多微妙的展示。画面仍然那样精致,故事仍然那样无奈,感情仍然那样细腻,叙述仍然那样沉默却又直指人心,但这一次关于不伦恋的《外出》,却多多少少含了一些立场。爱情,到底以怎样的理由存在于这世上,即使造成伤害也足以原宥?只是许秦豪到底还是仁慈的,继书英的丈夫死去,他又简单地以一个家具打包的镜头暗示仁秀已和妻子分手。于是,当四月那场奇迹般的春雪来临时,他们的“外出”终于得以奇迹般摆脱自己的伴侣曾经演绎过的模式,而让观众放下心头的伦理评判,去接受一段不伦之恋的美丽。这场雪,是一个期待很久的意外。可是许秦豪还是借他们的口这样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