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
沈阳很有名气的音乐人,曾经是“末日毒瘤”乐队的主唱,他创作的《青春的纪念碑》等一系列歌曲成为上世纪70年代生人的记忆。经营“嬉皮士”酒吧时,一直坚持做艺术活动,举办40多场摇滚乐队演出,算是半个文化商人。乐队解散后,他曾到深圳做酒吧歌手两年,带着积蓄回沈依旧坚持创作音乐,目前正召集解散的乐队成员重新归队,录制末日毒瘤乐队的纪念专辑。
没见到箫寒之前,我一直在心里勾画着他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带点波浪卷,随意地扎在脑后,高高瘦瘦的个子,多半的时间陷入一个人的思考中,有些愤世嫉俗,清高孤傲……
可当箫寒站在楼顶上向我招手的那一刻,此前有关他所有的猜想便全部被推翻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温和、干净的面孔,说起话来有些腼腆,加点害羞,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沧桑感觉,也让人无论如何不能将他与地下摇滚联系起来。
访问的地点在箫寒的工作室,也就是他新家的阁楼。沿着黄色小楼梯走上去,眼前的工作间粉刷成天蓝色,客厅的一角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专业设备,其中的一间小屋则是看起来有些神秘的录音棚。坐在红色的沙发里,四周的满墙的C D最引人注意,上千张的 C D中很少见到国内歌手的,除了崔健,大部分都是甲壳虫、 U2等国外乐队的专辑。
回忆,是箫寒好久没做的事情了,所以当他的讲述回到1990年的时候,专注到竟然无暇顾及窗外下起的大雨,直到看到露天楼台上被淋湿的衣服。
因为色弱放弃画画
情窦初开走上音乐道路
1990年,沈阳九中。箫寒的音乐梦就在他的高中时代启程。那时候,他是学习美术的,专攻油画,直到被检查出色弱,分不清楚黄色与黄绿色的区别,才彻底放弃了当画家的梦想。放下画板的箫寒很快背起了吉他,自己也没想到此后的人生会和音乐结缘,并接二连三地发生戏剧化转变。
学会了用吉他弹和弦,但心仪女孩的目光却没有在箫寒的身上停留片刻。爱情没有起色,音乐的魔力却挑起了箫寒的兴趣———他挑头在学校找到志同道合者组建了一支高中生乐队。并且在当年举行的沈阳市中学生汇演中一炮走红。那场在医科大学举办的演出,让挣扎在书海和升学压力的高中生们第一次畅快淋漓地排解了心中的压抑,听到激动处,有的学生甚至把电闸干脆拉了。
高三的学习是繁忙的,箫寒却在那时找到了第一份在酒吧驻唱的工作,地点就在玫瑰大酒店,每晚30元一场,演唱的歌曲大多数是邓丽君、徐小凤的。尽管这样,高考的时候,箫寒还考取了辽宁大学中文系。
考上辽大退学进京
为音乐喝“面起子”充饥
人生的转折在高考过后的暑假里发生了,箫寒曾经的美术老师在听过他的歌声后,把他推荐给了在北京搞音乐的朋友,想到自己也许马上就有出头之日,箫寒背着家里到辽大办理了退学手续,拿着向家里要的谎称交学费的2000元钱来到了北京。
偌大的首都,背井离乡的箫寒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人才济济,他所具备的音乐素质很快露了怯,别说是成名,连找一份驻唱的工作都异常艰难。
初到北京,手头又紧,地下室成为了箫寒的第一个栖身之地。在这个月租400元的地方,聚集了不少和箫寒一样的年轻人。白天,大家各走各的寻找谋生之地,夜晚,地下室的每个房间里都会响起撕心裂肺的摇滚乐,震得房间隔板微微颤动。那时候,地下室最为壮观的场面就是冬天,各个房间堆满了用麻袋装的馒头,外面晒着的都是一排排的萝卜条。馒头、干萝卜条蘸酱,这就是摇滚青年们整个冬天的主要食物。
过了不久,带来的钱花光了,箫寒只能离开地下室,和朋友一同到香山那边找更便宜的房子住。印象最深的,是他和朋友骑了3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燕莎一带,找到一家云南人开的小酒吧,和老板商量在那里驻唱,听到两个年轻人提出的又弹又唱的想法,老板只扔过来一句话:“你们花的电费谁付啊?”
最后,箫寒还是找到了一份酒吧驻唱的工作,并以此为生度过了半年。这期间,他白天曾在饭馆里打工,也在唱片公司做过小助理,还把一些歌曲小样寄到唱片公司,但都泥牛入海。生活最拮据的时候,他甚至喝“面起子”充饥,最终,他选择了回到沈阳。
组乐队开酒吧
女学生每晚送来99朵玫瑰
回到沈阳后,箫寒在沈阳和其他几个兄弟组建了末日毒瘤乐队,低调、阴暗的哥特式曲风加之罗大佑式流行化的外表,正像一个硬币的正面和反面,让沈阳地下摇滚乐迷兴奋不已。印象最深的,是箫寒到抚顺雷锋体育场演出,他们兄弟几个压轴上台,音乐一响起,偌大的体育场像点了火似的,群情激昂,有的人竟然用纸点上火往天上扔,险些出了事。
乐队搞得有声有色,实在的经济问题还是很快地摆在了大伙的面前,那时,他的乐队在一些酒吧唱歌并不受欢迎,顾客往往不认这阴阳怪气地表演,砸场子、摔吉他、挨揍的事常有,无奈之下,箫寒只好一个人出去唱歌,一天跑三场养活整个乐队,买乐器、租场地,月收入近万元还是紧巴巴的。最关键的是,乐队排练好的歌曲没地方唱可怎么行,箫寒决定向家里借钱开酒吧。
箫寒的酒吧叫嬉皮士,刚开不久,就成为了沈阳地下乐迷们纵情释放的据点,说到那时乐迷的疯狂,箫寒的妻子给我讲了件趣事,她说,当时每晚来听歌的人都在酒吧外面排队,一个迷恋箫寒的女学生竟然坚持99天,每晚送99朵玫瑰给他,弄得箫寒不知如何是好。聊起这段陈年往事,箫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几次打断妻子的话,阻挡的时候脸都红了。
末日毒瘤当年应歌迷的要求曾发行500盒的卡带,在箫寒的工作室我有幸一听,播放之前,箫寒一再强调怕我无法接受,听着的时候才知道,那歌声远远要比讲述更具有穿透力,直抵人心深处,那种历经风雨后的真诚是那些装模作样的港台歌手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后来,随着大家对音乐理念的不同,末日毒瘤乐队最终解散,箫寒依旧很自我地坚持心中的音乐梦,想到现实的娱乐圈,箫寒和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一起到深圳驻唱酒吧,这段时期,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赚钱,也坚信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要出满语专辑
不奢望成名,只是想做点喜欢的事
从深圳回到沈阳后,萧寒开始静下心来做自己的音乐,没有等我多问,箫寒笑呵呵地拿来了他最近创作的歌曲给我看,居然是清一色的满文,他介绍说,自己目前的工作就是想制作一张纯粹的满语专辑,为了学会几近失传的满语,他专程到北京多次寻找研究满语的教授,多番努力下来,几首用满语写成的歌曲才得以出炉。说着,他播放了录好的小样给我听,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扬动听的旋律,带有民族特色的满语,一首讲述秋日收割喜悦的乡间小调别有韵味。
现在,箫寒很少出去演出,偶尔会到大学讲课,最多的时间是待在家里创作音乐。前些天,北京举行迷笛音乐节,沈阳的乐队一出场,箫寒比台上表演的还兴奋。自己的第一张专辑,箫寒已经制作完成,正在和唱片公司洽谈发行的事,说到成名,他笑着说自己老了,已经不敢奢望,只是想做点喜欢的事,而这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找回当年末日毒瘤乐队的成员,录制一张专辑留作纪念。我注意到,箫寒电脑上的文件名很有意思———分为“卖钱的歌”和“不卖钱的歌”两类,的确,搞音乐的也得食人间烟火,没钱的日子不好过。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箫寒邀请我一起吃顿晚餐,吃饭的地方不大,却很清幽,席间,箫寒的妻子跟我发了不少的牢骚,说箫寒这么坚持哪天才能出来,可我看得明白,对于丈夫的事业,她的心里很是敬佩。
年轻的岁月,抱着自己的梦想疯狂几回,即便没钱没名,心里也是踏实愉悦的,在箫寒的心中,也许会后悔当初不退学,人生又是另一番风景,而看到现在的自己和曾经的年少轻狂,人生这一遭也算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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