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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以小说《受活》摘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家阎连科，今年又以国内首部反映艾滋病的长篇小说《丁庄梦》领军阅读。阎连科本人，也成为各路记者的追寻目标。他说，媒体对《丁庄梦》的热情，正是他们对包括艾滋病人在内的对“人”的关注和一次对人性集体判断的表达。而自己写作《丁庄梦》的目的之一，也是真正唤起人们对艾滋病人的理解，唤起
人们从灵魂深处对人性乃至人性黑洞的惊醒。
记者：最近为《丁庄梦》，你一直身陷媒体重围，你感觉怎样？
阎连科：我非常感谢媒体对《丁庄梦》的支持，因为所有的宣传，都是对艾滋病的关注。写作《丁庄梦》的目的之一，就是真正唤起人们对艾滋病人的理解，唤起人们从灵魂深处对人性乃至人性的黑洞的惊醒。
记者：听说河南有许多僧人集资买了《丁庄梦》向社会分发、赠送，对此你怎么看？
阎连科：是的。河南庐山东林寺的僧尼和一些出家人是集资了不少钱和出版社联系买了很多《丁庄梦》，他们把这些书给了高耀洁老人，由高耀洁老人把书赠送给一些社会人士。对这件事我非常感慨，一是感慨将近八十岁的高耀洁老人，把自己的晚年毫不保留地交给了艾滋病和艾滋病人。就是今天，她的老伴身患重病，她每天陪在床前，也还关心着一切与艾滋病有关的任何事情。东林寺的出家人正是在她的影响下，才集资买的《丁庄梦》；二是感慨东林寺的出家人，他们看《丁庄梦》，买《丁庄梦》，说到底，他们是要脱离凡尘的，可是他们通过阅、赠《丁庄梦》所表现的对人和生命的爱，对艾滋病人的关注，却超过了我们常人，我很感动。
记者：作为国内第一部表现艾滋病的小说，你多次深入艾滋病村感受生活。高耀洁用她的奉献精神感动了中国，你也用作家的责任感和笔墨震撼了读者。在艾滋病村中一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吧？
阎连科：“走进”艾滋村的难处是可想而知的，但我的方便之处是我是河南人，而且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另一方面，和我同去的是个美籍华人医学人类学家，对艾滋病非常有研究，我是以他的助手的名誉出现在村里的。直到今天，那里的人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作家。而且到村里后，我们除了询问他们的病情，其余什么都不问。一不拍照，二不记笔记，三不问当年卖血的情况，这样，就能很快走进他们的生活。有了这样的心态，什么困难也都无所谓了。
记者：相比而言，《丁庄梦》的创作费时费力，而获得本届老舍文学奖的《受活》，听你说过，题材就是参考消息上的一则小消息诱发的灵感。那两者获得的感受有什么不同？
阎连科：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都是一种震撼。都是一个细节诱发的小说创作的想念。所不一样的，是我决定要写一部有关艾滋病的小说的细节———就是《丁庄梦》中描写的李三仁在田间翻地，血头到田头采血，卖血后李三仁因头晕不能站立，血头提着他的双腿，脚上头下地抖来抖去，让血从腿上朝头上倒流后，李三仁又回到了田间翻地的那个情节———直到今天，我想起来后都还身上发麻，无法缓解，都还为真实生活中的农民的生存感到辛酸而无奈。
记者：鲁迅当初弃医从文，触动他的是哀莫大于心死。拯救国民的精神麻木和愚昧甚于医治他们的病体，你以为如何？
阎连科：说心里话，鲁迅感觉拯救国民的麻木和愚昧甚于医治他们的病体，这是鲁迅的伟大，但到了我这里，我感觉的不是什么拯救和医治，而是我感觉到的是生命的无意义。就像我在后记中写的那样，我完全被《丁庄梦》给写崩溃了，写垮了，无法承受了。因此，我一再向读者表示说，我要向那些读了《丁庄梦》感到震颤和痛苦的读者表示歉意。但是，另一方面，当小说面世之后，冷静地想想，当我和读者感到生命的无意义时，掩卷思索，才能体味出小说的意义来。
记者：是否又谋新篇？还是农村题材吗？在新都市文化的呼声日益高涨之际，有人称你是“文坛另类”明星，你怎么看？
阎连科：今年甚或明年都不会再写什么，太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理的疲惫。但恢复了心力之后，再写必然还是写乡村小说。说到我是“文坛另类”，我希望我是这样，希望我能够让我的追求永远“另类”下去。所谓“另类”，其实就是个性。我希望我能永远保持我写作的个性。个性才是文学的生命力。
记者：农村生活给你太多的储蓄，可你人生的一多半是城市环境，有没有计划转型城市题材？
阎连科：没有这样的计划。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一个人能写什么样的小说是可以努力的，但你能写好什么样的小说却是爹娘决定的。是你一出生就命定了的。一个真正的作家，是命运决定他的小说，不是小说决定他的命运。赵李红文图
实习编辑：刘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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