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新年的绚烂烟花尚未散尽,一个名叫陈建斌的演员,也以一种绚丽的姿态,开始了自己36岁的本命年。
央视一套的开年大戏《乔家大院》中,陈建斌扮演的是清朝晚期在外国银行进入之前,在全国范围实现汇通天下宏愿的中国票号业领袖人物乔致庸。
这是陈建斌的首次古装亮相,也是陈建斌第一次在电视剧中当上“大主角”。
此前,他演了一串“小人物”:《结婚十年》里,他是那个经历恋爱、结婚、下岗、外遇、分居等一系列关口的小人物成长;《穿越激情》中,他和蒋雯丽搭档完成了一个在婚姻围城里自我禁锢和挣扎的丈夫角色;《从爱情开始》,他演绎了一个遭遇“致命邂逅”的已婚男人。
荧屏上这个眼睛不大、乍看上去长相普通的“小人物”,成名之作并不简单。1998年,孟京辉的话剧代表作《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中,舞台上那个松弛自如的“疯子”让他声名鹊起。此后,他继续在话剧《三姊妹等待戈多》、《千禧夜我们说相声》、《盗版浮士德》中绽放光芒。
2005年秋天,和陈建斌在上海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因《穿越激情》播出来上海作宣传。较之荧屏上那个始终在婚姻围城中挣扎也因此显得沉重的男人形象,眼前的他一身休闲打扮,言谈间也露出几分大男孩般的轻松和单纯。
事实上,这个容易让观众认为“肯定是结过婚的人”,现实生活中还从未走进过婚姻殿堂。如今,一部《乔家大院》,终于让他摆脱掉“小家庭”的琐碎,成为时代洪流中一个“大家庭”里的大角色。
七尺男儿,不爱“古装”爱“时装”
记:陈建斌,您好。《乔家大院》正在央视一套黄金档热播,这也是您首次接拍古装剧吧?我记得您以前曾说过不会拍古装戏,因为“古装片的角色相对单一、内心不够丰富”。
陈:对,我以前的确不想拍古装片,因为印象中许多古装题材的电视剧无论表现手法还是演员塑造,和我想象中的理想电视剧有很大差距。后来看了《雍正王朝》,很震撼,最初的印象也被打破了。当时想,如果是这部电视剧的创作班底来找我,我就演。《乔家大院》的班底包括导演胡玫在内,就是《雍正王朝》的班底。
记:为什么不喜欢大部分古装片?
陈:我想我们的许多电视人大概进入了一个误区,导演认为古装片很好拍,演员认为古装片很好演。为什么?因为没有参照。事实上,古装片是最不能小看的。古人中上至将相、下至小卒,对我们来说,都是创造古代文明的祖先,首先应该持有敬意;而我们的许多古装电视剧经常把古人弄得很猥琐。
另外,无论皇帝、乞丐、侠客、书生,在古装片中,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有他们自己的真实内心,而现在的电视剧却把他们概念化了。比如李白,他其实是一个胡人,从贝加尔湖的碎叶来到长安,胡人的豪放性格与相对精致的中原文化会相冲,但影视作品往往忽略了李白是胡人这个事实。再比如,王维是山西祁县人,他创作“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念的是当地方言,但我们所有的影视作品如果表现这一段,肯定用普通话念。长而久之,对我们后一代的认知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乔致庸:山西“晋商版”的哈姆雷特
记:《乔家大院》中,您扮演最重要的乔致庸这个角色,您怎么理解?
陈:在我看来,乔致庸其实是一个山西“晋商版”的哈姆雷特。
记:为什么?
陈:这个人很矛盾。哈姆雷特面对着“生存还是死亡”的矛盾,乔致庸也是。他本身想做一个独善其身的文人,但因为现实压力,无奈做了商人。此后,他的一生都是在无数的矛盾中前进。我能触摸到他的内心,因为我自己也一度面临类似的矛盾,觉得自己更适合演话剧,但是也因为现实的种种缘故却选择了拍电视剧。
记:除了首次出演古人外,乔致庸对您来说,和以前演的诸多角色有什么不同?
陈:用一句诗来形容吧,“葡萄美酒夜光杯”。乔致庸这个人物好比夜光杯,让我将前面用那么多年积累“酿制”的葡萄酒,有了一次最完整的释放。我用30多年的时间等来了这个角色,就像爱情一样,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情什么时候会降临。直觉告诉我,我必须演他。刚拍完《乔家大院》那会,我特别沉默。因为在演乔致庸的半年内,乔致庸这个人几乎把我自己想说的话包括对生死、爱恨、背叛、父母情、儿女情、手足情等等全部说完了。
从19岁演到89岁,挑战年龄跨度
记:但是乔致庸这个人物需要从19岁演到89岁。这么悬殊的年龄跨度,您需要克服什么难度?
陈:谈不上克服。如果我就是乔致庸,那么他几岁,我就是几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乔致庸,即便是乔家的后人来跟我讲乔致庸的往事,我也会突然提出异议,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应该是那么想的。
记:与年龄同样有关的另一个问题是,您演了许多婚恋题材的电视剧,许多观众因此觉得您很沧桑,也喜欢把您和陈道明、张国立等扯在一起比较。事实上,您和李亚鹏、王学兵这些少壮派演员是中戏同班同学。您怎么看观众的这种主观“误会”?
陈:我觉得是好事。打个比方,18岁的人如果能把80岁的人演得很好,就是一种能力。我从不认为演员的真实年龄要和角色年龄等同,也不认为演员的真实年龄一定要和观众认定的年龄等同。国外很多优秀演员,譬如达斯汀·霍夫曼,驾驭角色年龄的能力非常强。
记:既然年龄的“误会”不是问题,那么会忌讳演反派吗?因为您的反派形象少之又少。
陈:对,非常少,几乎只有一部《最后诊断》,演一个心理医生。当时接这部戏,也是为了尝试不同角色,但是这部剧在老家新疆播出的时候,我爸妈他们一眼都不愿意瞧。这个反应让我挺震惊,虽然我妈以前也说过不喜欢我演反派,但我到那时才真正明白:他们看电视剧中的我,不是当演员来看的,而是当真实的我看的。
走上从艺之路,是因为电影情结
记:您出身于话剧舞台,因电视剧而出名。但您走上演员这条路却是因为电影情结,对吗?
陈:我初中时很顽皮,经常逃课,为这事没少挨我爸的拳头。后来上高中,突然爱上了电影,还是经常旷课,但是逃课的原因从玩耍变成了看电影。那时什么片子都看,很多电影看了多遍也没看厌。特别是《红高粱》,看了至少10遍;也因为《红高粱》,才下决心当演员。《红高粱》之前,觉得电影跟我的生活是没有关系的,但《红高粱》和姜文改变了我对电影的看法,原来电影也可以这样生活,演员也可以这样演。
记:这么喜欢电影,考虑过从事电影吗?
陈:考虑过。做电影是一件让人非常向往的事,但也是一件更需要积累的事业。有一个笑话是这样的:一个原本很饿的人吃到第八个馒头感觉饱了。他说:“我真笨,我应该直接吃第八个馒头的。”虽然只是个笑话,但我想,无论做什么事,每个人都需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