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巧夺天工，帜树东方

　　“西关五宝系列”之三

　　■新快报记者钟刚

　　在白云区神山镇的一家木雕厂，车间外是一堆酸枝木，不断往里走，依次看到工人开料、做坯、雕刻、抛光以及最后上漆打蜡。整个过程看尽，粗糙原木化为精美木雕，妙思巧手，令人叹服。难怪乎郭沫若参观广州木雕车间会情不自禁发出如下赞誉。

　　【1】木雕传人

　　大师旗下学徒200人

　　芳村白鹅潭的民间工艺陈列室五宝坊，将“西关五宝”的优秀作品尽纳其中。作为一个民间艺人作品展览与教学的场所，五宝坊有着严格的进入标准，广彩的许恩福、玉雕的高兆华都是它的股东，在木雕工艺方面，则是招赞惠。

　　作为省工艺美术大师的招赞惠，现在是一家红木家具厂的总经理。他的工厂位于白云区神山镇，厂内工人两百余人，是“五宝”之中生产规模最大的。招赞惠带领记者在工厂中参观各个工序，讲起各个生产环节，犹如他在把弄一块酸枝木，熟悉而老到。

　　招赞惠是1962年进入木雕厂的，当时中专毕业的他选择了当木工学徒。上世纪六十年代，木工学徒的基本素质普遍偏低，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极少，而这个行业内的设计人员更是屈指可数。“当时一些老师傅将有些手艺奉为宝贝，不轻易传人，但是，由于我在学校有过一定的知识积累，师傅一些秘不传人的东西，实际上我在课堂上早已学过。”

　　招赞惠学得很快，经过三年学徒的实践，加上以前在建筑学校设计、制图等方面的学习，1966年，招赞惠就被厂抽调去专门设计传统家具，并且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红木家具如何提升档次？首先当然必须做好木雕。招赞惠就是先从做家具始，接着在木雕上有所成，成为这个行业无人不晓的行家。

　　在学艺期间，招赞惠不断努力刻苦钻研，并大胆地进行了加工工艺的技术改革，率先把传统的工艺糅合到现代技术中去，推行加工形式的通用化、标准化、系列化的先进技术。招赞惠坦言自己只是中专学历，文化程度并不高，但是，由于有学院背景的人才很少进入木雕行业，自己也只有活学活用，“主动学习，自己提高”。

　　1987年，招赞惠离开了原单位，到省工艺出口公司属下红漆木制品厂任副厂长主管生产和设计工作。1990年，招赞惠一手创建了目前的东朗红木工艺厂。虽然经营着目前的工艺厂，更多地面向市场生产，但是招赞惠最得意的作品并没有出售于他人，而是陈列在展示厅，作品名为《黑檀如意》，图案之精美、手工之考究，是招赞惠的心血之作，曾经获得“2002年粤艺杯金奖”。

　　作为总经理的招赞惠，目前更多的工作是指导和管理，不过谈及木雕这个行业，他认为广州有几百年的木雕史，文献的保存和研究并不够，“这和其它民间工艺是一样的处境，需要人做，但是却没有人真正着手”。

　　■招赞惠与他制作的熏炉

　　■《黑檀如意》

　　【2】木雕历史

　　光绪皇帝龙床曾是广州造

　　招赞惠入木雕行已有44年，他告诉记者，和他这样一直做木雕的并不多，曾经共事的工友要么早已转行，要么就已退休。

　　他曾经供职的广州木雕厂就在神山，由于国企普遍面临的负担重、市场化不够的问题，经营状况并不太好。不过，对于过去在集体合作社做学徒的日子，他有着溢于言表的怀念之情。“当时大家都比拼着提高技艺，在厂里面，不光只是学雕刻，绘图、选料、开料、抛光都能有机会学到。”

　　招赞惠所在的广州木雕厂前身，实际上是艺光红木小件生产合作社。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积极扶持红木雕刻业的生产经营，省、市外贸部门组织出口外销。为适应出口要求，各手工业户分别加入家具、小件、宫灯、樟木箱四个生产联销组，“艺光”便是其中一家。1961年郭沫若曾到艺光红木小件厂参观，还即席挥写条幅，盛赞其雕刻艺术的精湛：“刀为笔聿，木作纸张，巧夺天工，帜树东方；集体创作，个性发扬，传统工艺，为国争光。”

　　广州木雕兴起于唐代。由于外贸发达，东南亚国家的酸枝、花梨木等贵重木材经广州入口，刺激了广州木雕业的兴起。到了明代，已形成行业，清代则是广州木雕的巅峰期。据木雕艺人讲述，在清代雍正年间，广州木雕师傅罗元、林彩、贺五等工匠，应诏进宫，专门为皇帝打造红木家具，现在故宫珍藏的紫檀木雕花双顶八件大柜，就是乾隆元年广州工匠所做；相传光绪皇帝的龙床是在广州做的，运到皇宫，竟无人能装，皇帝只好诏命广州工匠梁阜进京为其组装。

　　在《广州志·工艺美术工业志》当中，就提到了广州作为进出口口岸对木雕行业的影响。清末，东南亚各国的酸枝、花梨木材大量进口，广州工商界抓住木材充裕之机大批生产红木家具，扩大出口，以获外汇。而到1930年该业从业人员就有5300余人，不过至1937年，日本开始进犯中国沿海地区，随着全市经济不景气，各行业衰落，红木家具业生产也随之下降，出口生意停滞。直到解放后，国家为增加外汇收入，开始重视民间工艺，木雕也随之发展。

　　■上漆

　　■雕刻

　　【3】木雕发展

　　技艺水平整体呈下滑趋势

　　广州木雕是广州雕刻的一种，素以工艺精巧细腻而闻名。它与北京的京式木雕，江苏的苏式木雕构成我国木雕艺术三大流派。广州木雕以半立体通雕、满屏雕和多层次雕刻相结合的风格著称。

　　木雕分为建筑装饰和家具雕刻两类，目前比较常见的是家具雕刻。对此，招赞惠一直强调，单纯提木雕，实际上并不太准确的。“因为广州木雕大多是在红木家具当中表现的，虽然木雕使家具更加精美，但是，目前真正只做木雕的并不多，它是融合在家具当中的。”

　　也许正因为木雕与家具的结合，木雕兼得艺术美感与使用价值，在市场上也是价值连城，一张红木靠椅可以卖出上万元。招赞惠认为，正因为现在和市场结合得紧，年轻人进来学到六七个月，就坐不住了，他们往往考虑的是怎样赚更多的钱，而不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艺。“要做好木雕，必须沉下心来，几十年如一日地学习和琢磨，才能把手艺做好。”

　　现在的工业流水性作业，工人往往只会其中的一道工序，雕刻、开料、抛光分别由不同的人完成，几道工序都会的工人很少。这正是招赞惠所苦恼的，他在工厂里就要求工人任何工序都懂，他认为只懂设计，不懂雕刻，设计师很难做出好的东西，因为他没有考虑到木料的构成、刀工所能表现的限度。

　　机械化作业，极大地提高了雕刻的速度，做工也更细腻，准确度有所提高。现在由于艺人文化程度提高，设计图案时的美学感觉比过去要好许多，不过，招赞惠认为机械化作业给这个行业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大，比如雕刻的力度把握、整体图案布局并不是提升了，甚至有所退步。目前仅在白云区神山镇，生产红木家具的工厂就有十几间，但是由于这个行业的入行门槛不高，拉几个人，买几样工具就可开工，“但是，做得好的仍然很少，很多工艺都很粗”。

　　招赞惠入行44年，一直认为木雕是一门不太容易掌握的技艺。由于木雕牵涉的手工门类很多，设计、开料、抛光、上漆都极为讲究，稍有不慎，一件作品就会以失败告终。虽然做木雕，仅从市场而言是要优于很多行业的，但是招赞惠却没让子女接班，正如他所说的：“要学好这门手艺，很难。”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