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风云》当真值得一看？

　　■舒琪（香港著名影评家）

　　每一次颁奖礼过后，照例都会有不少喧哗与叫嚣（当然，这篇文章也可算是其中部分噪音）。其实任何只要涉及个人投票的选举，都不可能有真正的所谓众望所归，也肯定有人会不高兴。有人说马丁（MartinScorsese）早就应该拿奥斯卡，而且不应该是凭《无间道风云》(TheDeparted)获奖，这次夺魁不啻是以同情分取胜，把本来值得高兴的事情都说成很不高兴似的。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呢？如果你明白奥斯卡是怎么一回事的话。奥斯卡不是奥运，它之所以会重要，从来就不因为它是一个电影或电影工作者最高成就的准确指标，而不过是因为它是个被全世界最庞大的电影工业———好莱坞———认可的奖项，并且每年都有数以十亿计的观众在世界各地收看它的卫星直播。

　　马丁做了完美的示范

　　《无间道风云》当然不是马丁最好的作品，但说影片是部劣作、或远逊于《无间道》的，和口口声声用“翻版”、“翻抄”来形容影片的，都是些瞎着眼睛说话和不学无术的人。马丁这次做得最好的，就是示范给所有创作人看，怎样把一些非原创（但合法）的材料，注入自己的演绎、角度和情感，消化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马丁电影，而且全情投入、全力以赴，做出比原版更出色的成绩。

　　争论《无间道风云》(TheDeparted)与《无间道》(InfernalAffairs)孰优孰劣是一件十分没有意义的事情：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哪个部门的表现（编、导、演、剪、摄、音、美），前者都毫无疑问地要比后者出众。这样说并没有对《无间道》有任何贬伐的意思，我也完全明白影片在很多香港（影）人心目中的意义———这完全是一个相对的说法而已。当然，即使是相对的说法也应该保持谨慎的态度。就好像直到目前为止在美国出现的很多评论，都把《无间道风云》说成是马丁自《盗亦有道》(Goodfellas，1990)以来的最佳作品。这明显是为了被引述而拼砌出来的做句。以整体成绩言，《无间道风云》较之缠绵悱恻、结合了现代与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心外幽情》(TheAgeofIn鄄nocence，1993)、凌厉、凄厉的《赌场风云》（Casino，1995）和磅礴与苍凉、豪情与悲情兼备的《纽约风云》(GangsofNewYork，2002)，恐怕仍无法比拟。

　　美版如何超越原版？

　　针对《无间道风云》是一部重拍电影（尤其是一部香港电影）而刻意dismiss它的成绩，也是一种没有道理的犬儒说法。（杰出的）原创剧本无疑值得特别褒扬，但不能因此而抹煞改编/重拍也同样需要具备的创造力。事实上，《无间道风云》也并非是马丁的第一部重拍电影———严格来说是第四部，前三部分别是1977年《纽约、纽约》(NewYork，NewYork），重拍1947年的《TheManILove》、1991年的《海角惊魂》(CapeFear)和《心外幽情》（在20和30年代先后已拍过三次）。如果你记忆力不赖的话，你应记得好几年前，甚至有报道称斯科塞斯一度购下了黑泽明的《天国与地狱》的重拍版权。讲乜都系假，一切还看作品本身。骤眼看，《无间道风云》departedfrom《无间道》的地方确实不是很多，这特别是指两者的剧情结构而言。但有趣之处正在这里。也许杰克·尼科尔森(JackNicholson)的一句话最能说明斯科塞斯和影片超越原版的地方。他说：“（斯科塞斯）真正能够做到的是怎样去Explore（探索、发掘、挖掘）一部电影，而非仅凭概念。”（见英国《TimesOnLine》网页专访杰克·尼科尔森）

　　马丁Explore《无间道风云》的方法，从它的人物入手，这也是他一贯的强项之一。他注重塑造人物的性格，除了在前期的剧本建立好扎实的基础外，还在正式拍摄时预留了大量的空间，放手让演员在进入状态后即兴排演，互相调校、撞击，深入地挖掘潜藏在人物内在的可能性。这样的处理，见诸大魔头郝斯特罗（杰克·尼科尔森）与不动声色的头号打手法国佬（RayWinstone）讨论谁值得信任的那场对话；见诸郝斯特罗与比利（迪卡普里奥）在餐桌上互相刺探一场；也见诸比利向心理辅导医生玛黛莲（VeraFarmiga）倾诉内心焦虑的一段剖白。这几场突然静止下来、不带任何张扬的技巧、基本上仅依靠精确的对剪和闪回来制造出或教人措手不及（法国佬勒死他的前妻）、或暗藏杀机一触即发、或从对抗到情欲暗涌的沉淀力量，一方面调剂了快速得使人喘不过气来的节奏，另一方面也使观众更贴近人物的真正面貌。

　　自由穿梭的剪辑尝试

　　在这里我要特别再提影片的剪接ThelmaSchoonmaker（英国名导米高·鲍维尔之妻）：除了一贯的利落，她与史高西斯这次更作出了一项大胆的实验，那就是利用剪接把影片的时、空不断扩张（有向横延伸，也有往纵回溯）、交替、倒错、解拆、然后再缝合。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狄楠（麦克·华保）粗暴地攻击和挑衅比利，诱逼他替警方当卧底的段落。Schoonmaker用三人（还有马田·辛演的昆伦警长）在办公室里的对话做轴心，先后插入了哥连（马特·达蒙）平步青云（我指的向横延伸）、比利母亲去世前及其葬礼的情景（复交代郝斯特罗与郭家的渊缘———我指的往纵回溯）等场面。自由穿梭的结果，是除了使影片的张力更紧逼外，还点出了它的弦外之意：比利与哥连这两个各自隐藏着真正身份的双面人，本身很可能已是两面一体！

　　其他如父/子、承诺/背叛、堕落/救赎等（延续自《基督最后的诱惑》以迄《纽约风云》的）主题探讨，均无一不是马丁予《无间道风云》以更广阔的视野和更丰富的层次的做法。Toexplore，信焉。

　　图：杰克·尼科尔森赞扬《无间道风云》超越原版：“（斯科塞斯）真正能够做到的是怎样去Explore（探索、发掘、挖掘）一部电影，而非仅凭概念。”

　　《无间道风云》The Departed

　　香港电影救市之作《无间道》系列的美国版本，由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执导，好莱坞明星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马特·达蒙、杰克·尼科尔森等主演，获2007年奥斯卡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剪辑、最佳改编剧本4项大奖。IMDB评分8.4，TOP排名前72位。

　　简介：上世纪七十年代，黑帮头子科斯特罗控制了整个波士顿的街区，年仅14岁的科林成为他重点培养的对象。与此同时，另一个少年比利的父亲由于拒绝为科斯特罗效劳，被黑势力所迫害……时光飞逝，科林和比利都已经长大成人。两人都当上了州警察局的警察。但是科林依然听命于黑帮头子科斯特罗，而比利则希望当一个好警察，为父报仇雪恨。警方遂派遣比利扮成黑帮分子前往调查。随着时间的推移，敏感的科斯特罗也觉察到了身边出现了警方卧底，于是警方和黑帮都决定展开洗底行动……

　　市面版本：香港三区2月13日发行的双碟版，可变形宽银幕，英语DD5.1/DTS音轨，中英法文字幕，特别收录电视特辑(36分钟/13分钟/23分钟)和主角访问。

　　（Fish/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