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沐海“出走”5年归来
5年前的夏天，时任中国交响乐团总监的汤沐海因为与时任团长在艺术与管理之间意见相左，愤而去职出走欧洲，成为轰动一时震动海内外艺坛的重大事件。如今，正值国交建团50周年庆典，国交终于与其冰释前嫌，邀请汤沐海于7月7日和8日两天在北京音乐厅指挥乐团举办音乐会。昨天上午，刚刚从欧洲飞抵北京的汤沐海直接来到国交排练厅进行乐队的第一次排练，无言而平静的场面下，面对5年前他们亲手轰走的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老总监，在场所有的人都心情复杂又难掩喜悦之情。
排练现场
乐队排练相当严格
在排练之前，乐团首席刘云志来到休息室，以拥抱的形式欢迎了汤沐海。而走进排练厅，刘云志在乐队前面又一次拥抱汤沐海表示欢迎，可以看得出第一次拥抱是个人表达，而第二次则应该理解为代表了乐队全体的态度。汤沐海也表现得相当平静，但从眼神中能够看出他似乎心情更急切。没有一句开场白，汤沐海拿起指挥棒开始了斯特拉文斯基《火鸟》组曲的排练。汤沐海的要求相当严格细致，不满之处依然是停下来批评毫不留情面。
排练相当严格
中提琴组有一段演奏汤沐海再三要求要使用弓子尖部，但是几遍下来还是不对，汤指脸一拉“为什么还是用中弓？！训练有素的乐团都知道在这里如何用弓尖！”而铜管声部的屡屡出错就更让汤指苦笑不已，他对那位乐手说，“这是20年前我们乐团就演过的曲目，你为什么就是找不准节奏？我不是为你感到难过，而是为我自己感到难过。如果你事先听过这首作品的录音做做功课也不至于如此啊！”
乐手难掩高兴
汤沐海的回归被业界认为是国交对5年前事件的定案或者结案，也意味着在团长关峡任上的国交的形象新定位，因此颇得业界乃至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几位退役老乐手也都极度关注汤沐海的命运，“国交的排练我很少来，但今天这个历史时刻，我一定要作为见证人！”
上午的排练结束时，一位乐手对记者表示，“老汤回归，心里特别高兴，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溢于言表。不过，放了5年的羊，老汤这一回来大家都知道他的厉害，因此心里格外紧张，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错，你看一开始拉的比平时还要差得多。当初真的是瞎折腾啊！好不容易跟着老汤提高到那么好的水准上，现在又回到了原点。一切还要从头再来。”
指挥专访
汤沐海：对国交的爱没有改变
原定专访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排练结束后，不过，记者还是没有放过午休的汤沐海。在休息室里，还没有倒过时差的汤沐海，兴致勃勃地捧着跟乐队完全一样的盒饭，吃一口说三句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情感：对国交爱依旧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离开国交5年，第一次重新站在国交的指挥台上心情如何？
汤沐海(以下简称“汤”)：真心地讲，现在我的心情平和多了。回想当初，虽然自己是怀着满腔的抱负想要大干一番事业，但是也难免有因为自负而在一些具体的运作上没有充分考虑到国情。不过，我的出发点完全是对祖国和音乐的爱和热情，这一点应该是无可非议的。我想，与国际接轨和中国国情永远会是发展和前进中相伴的一对矛盾。5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对国交对艺术的爱并没有改变，而且更加热爱了。
记：您认为国交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水准？为什么现在愿意回来客座指挥？
汤：(沉思半晌)乐队对作品上手还是挺快的，虽然他们对作品不熟。看来我们还是需要再花几天的时间相互了解。
记：您第一次指挥国交的前身中央乐团是什么时候？
汤：那应该是1983年年初。在中央乐团我得到了李德伦大师的鼎力支持，音乐会后又上报文化部把我留下担任常任指挥，我的起步就是在这里。
谅解：需要一个过程
记：在从国交出走之前您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带领着国交迅速提升水准的？
汤：我的计划是扎实地贯穿在每一项具体工作中的。国交是不可以再像当年老中央乐团那样，为了一次出国演出花半年的时间训练一套音乐会曲目，而是应该用适合的节目通过排练和演出把整个团队快速带到一个高度。这本身是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的。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一年，40多套音乐季节目，包含了重量级的音乐会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乡村骑士》、瓦格纳专场、布鲁克纳专场等系列音乐会演出，在大众普及与艺术感染力上，我们都达到了相当好的效果。如果说乐队比较累的话，那是因为这是一支年轻的乐团，必须有大量的作品积累，作为代表国家最高水准的交响乐团，更是不可能舒舒服服地达到艺术高峰的。
记：我记得2001年的10月北京国际音乐节上还看到您的身影，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汤：我那时回来是想看看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可能，但我回来以后发现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才能取得相互谅解的事情，而我在国际上的演出非常繁忙，不可能在北京一待几个月，既然短时间说不清楚，那就让时间来说话吧。这是一个艺术管理经营理念的问题，不牵扯谁输谁赢的问题。
回归：不再指手画脚
记：离开国交之后您在国外都做了些什么？
汤：回到欧洲后不久，2002年年初，我去芬兰国家歌剧院指挥《蝴蝶夫人》，演出的效果非常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了夏天该院即将就任的首席指挥突然毁约，于是他们就开始在曾经担任客席的指挥中挑选，由乐队和歌唱演员投票，结果我就以最高票中选了。有趣的是，这是在所有候选人事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投票的，但也恰恰实现了我多年指挥歌剧院的愿望。
在这4年里，我指挥了《没有影子的女人》、《玫瑰骑士》、《奥塞罗》、《图兰多》等20多部歌剧，由于整个排练运作过程周期都与交响乐大相径庭，也使得我的音乐理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当我再次回过头来指挥交响乐的时候，我发现不仅在理念上有了质的飞跃，在指挥技术上也更加得心应手。我在芬兰国家歌剧院到现在刚刚任满，马上我就要上任瑞士苏黎世室内乐团，这是两年前就商谈定的，我是一个喜欢挑战尝试新鲜领域的人，歌剧已经让我尝到了甜头，室内乐同样会给我更多的东西。如果你看见我们的新乐季手册就会明白，我们在做着更多新鲜的对比尝试，比如，一台海顿的古典歌剧，接着下一场是中国的昆曲《牡丹亭》。我认为自己是一个生活在精神追求当中，永远会感到充实和幸福的人。永远在探索着音乐的真谛，其乐无穷。
记：这次重新回到国交指挥台上，虽然是客座，但却恰逢新总监邵恩即将上任之时，您对今后回国发展有什么期待吗？
汤：我不会对国交的规划指手画脚，对于邵恩的即将上任，我向他表示由衷的祝贺！至于回国，我会慎重对待，但是大家在一起搞音乐总是没有问题的嘛！晨报记者 李澄/文 李木易/摄
新闻背景
2001年8月15日，本报记者接到远在欧洲客席指挥的时任中国交响乐团总监汤沐海来电和传真， 称因他设计的演出季计划未能得到乐团通过，而拒绝近期回国。即将开始的国交新音乐季计划也就此搁浅。于是在第二天本报以《艺术总监汤沐海出走 中国交响乐团演出季搁浅》为题发布消息透露，问题核心为时任团长主张，国交应以频繁到全国各地的巡演，为乐团谋福利；而汤沐海则主张，作为国家级交响乐团应尽快与世界接轨，通过规范的音乐季和相应的演出曲目，迅速提高乐团的演奏水平。两种思路在难以调和的情况下，已发展到势同水火。最终，在新音乐季演出计划的讨论中爆发。这条新闻当天便引起了国内外的高度关注。由于沟通障碍最终乃酿成汤沐海决意远走欧洲，而国交总监一职更因此成为敏感话题，多年无人敢问津。
国交回应
关峡：捐弃前嫌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次邀请汤沐海客座指挥出于什么想法？
关峡(以下简称“关”)：记得2001年5月我陪着一个朋友去听汤沐海指挥国交的歌剧《乡村骑士》，他竟然能够带领一群年轻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乐团提升到如此震撼人心的水准，其指挥的艺术功力让人叹服。我今天也在感慨，一支乐团如何让艺术水准在一个历史时期得以提升，好的指挥是决定性的。今天汤沐海重回国交指挥音乐会，乐队上上下下都非常高兴，我想，历史的那一页终于翻过去了，大家也终于可以开心释怀了！
记：国交如何看待汤沐海当年的出走？
关：当初的事情我不太关心，实际上关于事实各有各的说法，无有定论。文化部的几位部长都曾经托我问候汤沐海，能够看到政府方面对他的关心。所以我想这件事情就是两句话来概括：捐弃前嫌，面向未来。
记：汤沐海回归之路有阻力吗？汤是否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执掌国交？
关：这个事情的动议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我上任伊始面临的就是团庆50周年纪念活动，我们不能割断历史，所以就有动议邀请包括汤沐海在内的历任总监、指挥等。而去年乐团全体投票推选心目中的总监，汤沐海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位。他的回归没有阻力，相反，大家都在期待着。我想还是他的指挥水准和人格魅力所致吧！至于后一个问题，邵恩还没有上任呢！何谈下任！
记：当年汤在国交遇到的问题，今后新总监会不会再次遇到？
关：汤沐海所遇到的问题，我们现在也已经遇到了，但关键是我们之间的沟通顺畅。下面我要解决的是建立中国交响乐发展基金会，通过社会资金力量投入在为提高交响乐水准最需要花钱也是以往争议最大的地方——邀请高水准的指挥、独奏家以及从国际上聘请高水平的乐队各个声部首席。这样，当年汤沐海遇到的问题就不会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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