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陈哲经常深入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从事原生态音乐的搜集和整理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娱乐图片
接手《让世界充满爱》,压力来自时代
新京报:当时开始接手《让世界充满爱》的创作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陈哲:当时接到这个任务,觉得有很大的压力,但这压力不是源于文字,而是源于当时的时代背景。我给自己的要求是:必须超过《WEARE THEWORLD》,决不允许重复。我想要
表达一个真实的、健康的、年轻人的世界。
新京报:但是创作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
陈哲:我记得在最后录音之前,大概是4月30日,我之前的词被全盘推翻了,让我回家待命。后来创作小组找到了别人,重新填了词,但正要进棚录音的时候,被吴海刚推进录音棚的我给丁颖看了刚写好的一段(就是那段轻轻地捧着你的脸……)。结果丁颖临时拍板用我的。于是,在录音前最后一天的夜里,我还在录音室的地板上填词,补充第一和第三部分。在录音当天,歌手们陆陆续续走进录音棚的时候,我才最后写完。
新京报:《让世界充满爱》之后,你的创作中出现了西北风,后来它成了大潮流。
陈哲:那会儿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比较自然的感觉,但是不很清晰。当时已经觉得需要一些来自土地本身的声音。但当时没有人为的方向性的一个运动,只是由于我们当时刚好有一些这个积累,而且再加上受了一些外力的刺激,形成了这样的西北元素,结果在社会上也引发了追捧。从我个人来说,是因为到了那边之后,受到了那片土地的启示,我想造成一种反差,形成多样化的表达方式,冲淡当时那种流行歌曲的演唱方式。十几年来我们的流行音乐太单一化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以贯之,我希望能够从母体上找到中国的元素来解决好这个问题。
但在那时候,还没有这样的自觉意识,当时还是个人创作范畴。中国在这种转型时期,文化的选择其实很简单,我相信每个人都觉得不耐烦。而且整体上来说中国玩的东西还是20世纪的大尾巴。文艺上没有一个面对21世纪的思维方式。主流社会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但近些年以原生态的东西为代表的一些东西表现了一个转型的趋势。大家开始寻找自己本土的东西,而西部典型丰富的民族文化成了一个最好的源泉。
大风吹出了《黄土高坡》,我们需要它
新京报:具体到《黄土高坡》这首歌呢?当时的青歌赛无数的歌手唱这首歌。
陈哲:当时我应邀帮中央台去拍片子,是拍摄关于当年插队知青的一个纪录片。我们当时去了山西陕西交界的黄土高原。我需要完成文字上的创作,也就是撰稿和文案这些工作。我们去了那些插队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十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黄秃秃的一片,没有草,大地像皱纹一样裂开,老远有个树有个驴就不错了。但这样的土地上竟然孕育了那样深厚的一个文化,你在那里能感受到有一个巨大的张力场。而且我还发现,虽然《让世界充满爱》当时已经很火了,但这样的歌覆盖不了这个土地。这里的人没看过电视,整个氛围是一种沉闷和宁静的,我当时能感受到很强烈的冲击,但是写不出任何东西。后来就回了北京,有一天我在广电部宿舍的门口传达室打电话。当时是11月,突然一阵大风,楼之间开始呜呜的响,我立刻往回跑,2分钟之后,《黄土高坡》就写出来了。之前在黄土高原上孕育了那么久的感受,终于被这个大风引了出来。这首歌里面没那么多虚的词儿,很多是写实的,很具象的。“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我当时感到:第一,城市需要这样的声音;第二,这种文化它确实存在。今天也一样。我们看《同一首歌》(blog)里面那些早就没有意义的玩意,看那些没有人味的大导演的作品。但是近些年原生态的东西一亮相,大家感到,我们需要这个。
新京报:当时想到会引领一个风潮了吗?
陈哲:我并不懂得把握市场,那时候没感觉会不会火,只是一个自由的创作状态,但我预感到会有巨大的冲击力。
至少会深深地触动一部分人。
现在大家听到的是苏越作曲的版本,但实际上当时好几个人写了好几个稿,苏越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反应比较快,而且东西的风格也确实对头。后来久用了这个,这种强烈的东西来得快走得快,也是正常的。后来很多人的参与加速了从起到落的一个过程。未来我觉得西南会成为一个新的文化上的热点,因为西藏新疆内蒙这些音乐大众都很熟悉了,但惟独西南地区的东西还是有点陌生的,这次青歌赛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如果能找到一个成熟的城市化的方式表现西南地区斑斓的文化。
有了根,可以生发出无数树叶来
新京报:你曾经创作过很多在80年代传唱至今的流行歌曲,但是后来你却放弃了在流行音乐圈里面所谓的地位,开始从事原生态音乐的收集整理。这个转变是怎么一个过程?
陈哲:其实有这个看法和行动的时候大概是在90年代中期。那个时候,其实你会发现中国流行音乐已经不能产生撞击时代的东西了。你现在可以回过头来想想这十年,到底有哪些歌是被所有人认可,感动了所有人而被流传了下来的?根本想不出来。而我们在80年代的那些作品,比如《让世界充满爱》、《血染的风采》甚至《篱笆·女人和狗》,听这些作品,你会感到有强烈的时代感。虽然时隔多年你仍然会觉得不管是《让世界充满爱》还是西北风都是非常正的,很主流的东西。其实在当年,这些完全是一个亚文化的运动,完全是靠作品本身的魅力而留下来的。1996-2006这十年来,我们国家的改革和变化一直没有停止,流行音乐也一样,按照正常的情况应该可以留下一些值得称道的作品,但我们看不到。现在的流行音乐环境无论从创作人群的精神还是从技术上来看,甚至不只是流行音乐,包括我们的整个流行文化,都不是自然的发展。从这个基础上看,流行音乐的高楼是盖不成了,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开始转向乡土。
新京报:现在全球流行音乐都面临着强势流行文化的同化,但是所谓多元化的声音在流行音乐创作界也时常能听到,不少当今的华语创作人都在试图在自己的音乐中加上某些本土的符号。
陈哲:我们的流行音乐人大多数对流行音乐的第一印象来自卡带、电视和广播,来自简谱,来自歌本。他是吃馍馍长大的,但是不知道粮食是哪里来的,因为不和麦子打交道,麦子的问题没有解决,就永远解决不了创造新馍馍的问题。这跟西方人的流行音乐发展是不同的,他们是始终站在自己的根基上面的。原生态文化,我称之为“根文化”,当时我下去,不是想寻根,我只是觉得“根文化”里有很多元素能提供给流行音乐。而我们的很多流行音乐人都需要补上这一课。音乐人应该用上3年到5年的时间,到各个地方采风去,回来肯定不一样,肯定多元化。因为少数民族的存在就是多元化,它跟主流的汉文化不一样。根的问题解决了,技术问题在竞争当中自然会解决。
新京报:在现在的这个环境下,你觉得音乐人能做的是什么?
陈哲:咱们国家20年来都是做的静态传承,对民族民间音乐做了抢救保护,比如说收集、整理成书成册、录音录像等等,但都止于保留资料。
我也赞成这个,在你没有办法看清楚未来之前,我能做什么?首先把它保存下来。起码500年以后,子孙要找什么还能找到吧?这没有错误,这是20年来从上到下政府做的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而我想做的是,如何让他们的文化在下一代中活起来。
他们是民族民间文化基因库,是根文化。根在底下,看不见,但是根最重要。少数民族文化就是这个树根。根要是死了,整个树就完了,所以我们要保护这个根。所以我们在搞“土风计划”活动,就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培养和激励当地的年轻人去学习他们祖先传下来的东西。因为活体在那儿给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基因在,就可以保持多元化。有了根,可以生发出无数树叶来。
小字典 西北风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歌坛的一个辉煌瞬间,是内地原创歌曲前所未有的发展高峰,也涌现出了一批真正有代表性的作品和实力歌手。顾名思义,作品风格多以内陆西北地区传统文化为根基,歌唱黄土情结。由于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加之摇滚节奏的配乐,摇滚或流行的现代唱法等处理演绎,使西北风歌曲成为当时家喻户晓风靡全国的流行风潮。
其代表作有《黄土高坡》、《我热恋的故乡》、《信天游》、《山沟沟》等。
陈哲
内地流行音乐早期最重要的作词人之一,近年致力于原生态民歌保护和收藏工作。
代表作:《黄土高坡》、《同一首歌》、《血染的风采》等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贾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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