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离任出国,陈佐湟回京再次指挥熟悉又陌生的国交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娱乐图片
中国交响乐团首任艺术总监陈佐湟,在六年前离任出国发展,近日回到北京,指挥国交于9月8日和10日演出了两场音乐会,其中一场是为北大新生演的专场音乐会。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这位第一个将音乐季形式引入中国的指挥家表示,普及音乐是负责任的艺术家对社会的义务,本来就应该一直做下去;要是为了某个目的、或者忽然想起来才做,并大张旗鼓,“也太无聊了吧”。在与记者交谈中,目前主要在国外发展的指挥家指出了国内交响乐发展中,由于“非音乐因素”带来弊病和遗憾。
中西比较
中国人先天缺乏合奏的感觉
新京报:你断断续续在国外已生活了二十多年,指挥过多国的乐团。这次回来指挥国交,与从前比感到差别在哪里?
陈佐湟:一个乐团像是一个人,一个人是他所有过去的总和:有过什么人生经历,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一个乐队也是,过去的指挥及每个成员受到过的职业训练、曲目,共同构成了这个乐队的音色和风格。中国乐队有些特点,不是外国每个乐队都有的:指挥的手下去,几个和弦立即就知道这个乐队能走到哪个程度。
普遍来讲,中国乐队在寻求合作意识上跟国外的乐队差别较大。中国人的传统以独奏为主,先天缺乏合奏的感觉。笛子、二胡、古筝,连伴奏都没有,这些个性化的演奏,可能影响了中国音乐学院对合作训练重视不够。
新京报:不过近年来不少“海归”学者回国执教,情况似乎在改变。
陈佐湟:我也听说了,希望这可以逐步改善国内教学的疏漏吧。培养中国乐队的合作意识应该得到各位艺术总监的重视。当然只有合作意识还不够,听一个乐队,你可以听出他们的整体文化修养。
做一个称职的乐队成员并不容易,我常提倡乐手看总谱,不仅看分谱,我在国交的时候一直提倡,各声部的首席应该看总谱。以前在老中央乐团,有些队员一直都把总谱带来,我觉得这是一种在合作意识上有追求的表现。我很羡慕听众,可以完全放松地享受音乐给你的第一种感觉;我对作品太熟悉的时候,注意力老是会分散到技术上去,这蛮可惜的。说回来,交响音乐是一门科学,绝不仅是音准、音高、音色。中国的乐队,包括国交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直指弊端
拿音乐沽名钓誉是极大的浪费
新京报:自从中国爱乐组建以来,尤其是这几年乐团声势越来越大,国内乐坛却对其有不少非议或看法。
陈佐湟:我现处的位置使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论中国交响乐的现状。倒不是因为我胆小。不过我毕竟在中国工作了很多年,自己也有很多感触。毋庸置疑,中国的交响乐在过去的20年里有了长足的进步,其实大家是有理由对中国交响乐的进步有更多期待的。可我不想讳言,当中有很多弊病和遗憾,使人困惑的是,这些遗憾并非来自音乐本身、而是非音乐因素造成的,是可以完全避免的。我大概更没资格来追究责任。
新京报:能具体谈谈你所指的弊病和遗憾是什么?
陈佐湟:就现象而言,我们的社会处于激烈的变革时期,令人感到眼花缭乱,本来我们完全可以把注意力放在音乐和艺术本身,而不是放在想把音乐、文化当成手段去另外达到的目的上。那样是极大的浪费。不应该容忍把音乐当成一种急功近利的手段,把音乐文化本身的意义抛开,而将其当作沽名钓誉的手段。打个比方,一般官员都要讲政绩,搞艺术的人无所谓政绩,你最终的职责、对社会的责任就是最好的艺术产品。如果把这个目的忘掉,想弄出“一条风景线”,搞一些“引人瞩目”的事情,真是挺肤浅的。这样做,中华民族的音乐是不会有希望的。
另一方面,在艺术家之间,比如在国交、北交、爱乐之间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我想这样的责备不能一概而言,未必都错,有些确实有道理,但这样会造成艺术家的内讧,这是非常可惜的事,应该令社会担忧和悲哀。我们的艺术家难道还太多吗?最终溯源,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应该自责和检讨的。当然这种自我意识也不是轻易产生的。这种令人痛心的局面最终是会形成一种社会的悲哀。
新京报:你现在算是置身局外,以前情况是否也差不多?现在会不会有所进步了?
陈佐湟:谢谢你说我在“局外”。但在局外,除非真的心死,才变成真正的“身在局外”。不然还是切切于心。心里着急,就因为太在乎了。因为那也是我的过去,而且未必仅是过去。说实话我没有看到情况有太大的变化,很可惜。这是种很不好的风气,有的人常说这是“中国特色”,但我希望不要把这四个字亵渎了。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
前尘感慨
我主张艺术家不当法人代表
新京报:你对一年一度的北京国际音乐节有什么评价?
陈佐湟:国际音乐节是一件好事,让中国人在自己家门前能享受国际一流的演出,这也是有责任心的政府应该做的事情。不过就中国整体而言,对自己的交响乐事业,对自己的乐团、艺术家的支持太少了。大腕、大牌来了是会引起轰动,但他们来了又会走的,留下来的是自己的乐团。
真正对这个城市、国家、民族的音乐文化承担最重责任的不是国际大腕们。
新京报:再回到你之前熟悉的国交。十年前你曾放弃国外职务回国重组国交,在你走后,国交第二任艺术总监汤沐海出走的事件,令人质疑“团长责任制”是否适合中国交响乐的职业化道路。目前国交在艺术总监空缺了六年之后迎来了新总监邵恩,你如何看待?
陈佐湟:汤沐海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没有资格去评说了。我很主张艺术家不当法人代表,当时我接受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当时国内懂得经营管理职业乐团的人才很缺乏。我在国外从来没有当过团长或兼任总经理,我也从没感觉到这对我艺术上有什么阻碍。各有各的职责,非常简单,艺术家不该分心去管别的事情。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张璐诗
名片
陈佐湟,1985年获密歇根大学颁发的第一个乐队指挥音乐艺术博士学位,成为新中国第一个音乐艺术博士。他曾任包括苏黎士音乐厅管弦乐团、温哥华交响乐团、墨西哥国家交响乐团、美国坦格乌德音乐节乐队、德国汉堡青年交响乐团等三十多个交响乐团的客席指挥。1996年,陈佐湟辞去部分国外职务,回到中国,在原中央乐团的基础上组建中国交响乐团,并担任中国交响乐团首任艺术总监。中国交响乐团首次在国内实行了国际上职业乐团通用的音乐季演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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