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坦白讲,我们本来是想在工人体育场做的,但因为工体和球赛有合约,不能设置四面舞台,所以也就无法为演出保证最好的视觉效果。后来知道了还有鸟巢,所以顾不得之前和工体已经谈得差不多的合同了,我们决定改变场地。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觉得华语地区的演唱会制作水平还是应该有所进步。演出这件事是靠钱堆出来的,是硬碰硬的,虽然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可以保证制作一两万人的大型演出,但七八万人甚至二十多万人参与的演唱会,在欧美国家已经很平常了。我们这次想做的事,希望可以成为华语乐坛的一个新的开端。
Q:这么大一场演出,怎么让各个年龄层的观众都得到情感上的满足?
A:老实说要让二三十岁到五六十岁的人都感觉很精彩,我们实在觉得压力很大。但根据去年滚石30演唱会台北站的经验,我敢说,在超过九成的观众中,都没有不看完自己喜欢的歌手就提前走人的现象。感动的不光有观众,还有艺人,因为那些歌里都包含着他们自己的回忆。只要情感在,我对今年北京站的现场气氛充满了自信。
Q:这么多组艺人要在近六个小时内全部登台,如何才能避免给人“拼盘”的感觉?
A:拼盘的结构避免不了的,但绝不会有拼盘的气氛。什么是拼盘?就是大家来了,唱个歌,就像上班一样,应付了事,但歌手用不用情感来唱,绝对是10分和100分的区别。在拼盘演出里,观众看的是热闹,与歌手和歌曲之间,也没有那种微妙的互动。老实说,如果我要做拼盘,也不会选择去鸟巢做,演唱会的质感决定了一切。比方说,都是贴着LV商标的衣服,正品与山寨品的质感就不一样,天差地别。我们把钱都扎到哪里去了?就是为了营造一种演唱会硬件上的质感。
Q:歌手自己最钟爱的歌,未必是会引发观众大合唱的最流行的歌。如何能让歌手和观众双方都感到很尽兴?
A:观众喜欢不喜欢是我们的第一考量。我们对艺人的最大责任,就是让他表演完了之后,听到全场的喝彩声,这也是唯一的责任。我们必须确定每一秒钟,观众都是很专注地在听。
比如在去年台北站的演出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回顾台湾的民歌,有12个艺人要登台献唱。而这次北京站的演出,他们之中只有李建复一个人会来,因为他是《龙的传人》的原唱,这首歌在内地也是经典,有时代的意义。另外11个人呢,他们也都想来,把我骂死了,但我说不行,我不能把你丢到台上,你唱完后观众听不懂,嘘你,我一辈子对不起你。关于整个曲目单,我们一直在修整,就是要考虑到内地观众的感受。
每一次有人说滚石要倒,它都没有轻易倒掉
90年代台湾乐坛的“疗伤系情歌天后”,1993 年加入滚石,李宗盛为她写下众多流行金曲,堪称是其歌手生涯中最重要的“恩师”与“贵人”。
Q:你如何看待自己在滚石的这段经历?
A:在滚石之前我签的是福茂,一直成绩平平。后来李宗盛把我带到了滚石,这一待就是将近15年。说得俗一点,在这里我真正发迹啦。等了两年,我终于等到了一首《领悟》,关于这首歌,创作者“大哥”(李宗盛)自己都抱歉,他说很难唱,没人敢要唱。成龙听了我唱的版本后对我说:“这首歌如果不能红,我就把头剁给你。”
Q:我们一说到辛晓琪,大家都会联想到你唱苦情歌的形象。
A:是啊,只要是谈过感情、不算特别幸运的人,听到《领悟》,都会有共鸣。对我自己而言,唱这首歌也是一种很苦的感觉,因为每次都要把自己的感情旧伤给重新挖出来,你们见过我好好唱完这首歌的时候吗?
歌和歌手之间是缘分,《最浪漫的事》就碰不到我,每个歌手都有自己的歌路。《领悟》是个“妖怪”,它整得我好惨。当初拿到手时就有些不敢碰,歌词活生生就写到心里,赤裸裸地摊开心事。
Q:作为制作人,李宗盛为你写歌时怎么就能做到那么精准?那些歌词,简直就写到女性心坎里去了。
A:那是因为他本人的感情生活非常丰富,根本不用揣测,对合作的女歌手都透彻了解。他没有接到一个案子时却没感觉的状况,滚石令人佩服的专业性就在这里。
滚石的歌手都有一种隽永的精神
80年代末出道的台湾流行女歌手,1993 年加盟滚石唱片。她的代表曲《最浪漫的事》至今仍是华语乐坛的经典情歌。
Q:你所理解的“滚石精神”是什么?
A:应该是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吧。我在签约之前,就有人说滚石要倒了,之后的每段时期,都有人会说同样的话,但每次总是某某某的某张畅销专辑又救活了它,直到现在,你看它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另外,我觉得滚石的整个团队都有很丰富的原创想法,尽管公司面临过许多财务困境,但始终没有影响到大家做音乐的热情,很多人都不是为了拿薪水才来这里的。当年,别的唱片公司的内部都是各自为政,大家下班了就赶紧回家,只有滚石,办公室是在下午三点以后才车水马龙,直到深夜还灯火通明,所有员工都是主动加班加点。
Q:滚石30北京演唱会的规模,在华语乐坛是创纪录的,作为艺人参与这场演出,你怀着怎样的心情?
A:在滚石的这30年里,我可能要算是“中古时代”的歌手了。在这个团体里,有我小时候的偶像,比如潘越云和李建复,也有我认为的在新生代中我很喜欢的偶像,比如陈绮贞和五月天。参加这场演唱会,我会把自己分为两个角色,跳出音乐人的身份之外,我认为我还是一个歌迷。我甚至希望可以在台下从头看到尾,我已经打听了到时会不会给歌手留出一些座位,能不能一开场就坐在前面听,等到快自己上场了,再去化妆换衣服。
Q:到时候会像你希望的这样安排吗?
A:好像登台的时间安排上是不允许的。不然我就找个工作牌戴上,站着看也行,滚石30的台北站演出,我们好多艺人就是这么做的。就像一个属于音乐人的家庭聚会,只要喜欢音乐的人,都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Q:还记得你听到的第一张滚石出品的唱片吗?
A:我最早听到的滚石出版的唱片,应该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到的民歌合辑。从1977年到1980年,校园民歌最流行的时期,当时台湾有个“金韵奖”,谁要是在这项比赛中拿了奖,就可以参与灌录滚石发行的系列同名专辑。我觉得那个年代的音乐是幸福的,因为人的各方面思维没那么进步,资讯也没有那么快,每个人的大脑都很简单、很单纯,传达出的最真诚的讯息最让我感动。就像画漫画一样,线条越简单反而越难画,但是一旦你画成了,就会深入人心。
Q:你所理解的“滚石精神”是什么?
A:今天的唱片公司太过追求“快速”,他们没有时间和办法,把一个歌手从一块璞玉雕琢成一件艺术品。现在呢,我们把不是艺术品的东西假装成艺术品,把雕琢的过程,变成了一种又一种的模式,所以你会发现今天的歌手,他们缺少了一点隽永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就是很重要的文化创意。这个文化创意并不是架构在商品化和数字化之上的,而是架构在一家唱片公司与一位歌手之间,如何创造出一种默契:我会把你这个人身上的特质给勾勒出来,为你量身打造属于你的特殊的音乐。
比如他们让我唱的《最浪漫的事》,扮演一个温柔、爱做梦、对家充满幻想的女生,是因为他们了解到我是从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特别希望以后能有一个美满的家。他们发现市场上没有同类型的歌手,就塑造了一条路让我走,他们认为没有人可以取代,刚好只有你一个。我觉得这是滚石最让人感动的,也是我最要感谢的地方。
Q:在离开滚石唱片之后,最近几年来,你的生活重心是什么?
A:发行完上一张专辑后,从2006年起,我正式开始进入服装设计行业。现在拥有一个自己的品牌和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我读大学时念过商业设计专业,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
Q:没再考虑过音乐方面的事吗?比如继续当歌手?
A:其实当完成了专辑《脱掉》之后(2004年),在个人的音乐事业上,我觉得就像是完成了一项盛大的工程。从此以后,演艺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我可以开始去追随一些之前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