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万别把舞台的东西丢掉了。这张专辑叫《会跳舞的文艺青年》,而不叫《文艺青年》,这是最大的区别。很多人都在问你如何看待文艺,但把前面“会跳舞”省略掉了。为什么这个专辑的名字很长?但我觉得一个字都不能省。我想了很久,它就是两面都应该有。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文艺”,但大家一定会往这个方向想,也还好,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会跳舞的文艺青年》其实是想做一种态度,我可以换的,可以是“会什么的什么青年”,比如“会唱歌的作家”,表达一种“没有不可能”的态度。
记:《会跳舞的文艺青年》 《对不起,只是忽然很想你》 《淹死的鱼》 《失心疯》《入戏》……这些歌词其实都挺文艺的。
李:做这张专辑的时候,我看了一些杂志,它推荐专辑一定会写它们的类型,比如“曲风:摇滚”或是“曲风:流行”,我当时就想我的这张曲风应该是“文艺舞曲”,或者“轻舞曲”。我发了条长长的短信给公司,公司回复问:“这是什么?不明白。”我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要丢掉舞曲部分,后来发现,在舞蹈的过程中,其实我是很快乐的,可我又喜欢比较轻盈的舞蹈。最重要的是舞曲一直给人的感觉就是歌词没脑子,那为什么舞曲不可以写得稍微有意境一点呢?我不是说它要写成像诗一样,我是希望舞曲也可以做得让人有思考的空间、有感动的点。
记:从《皇后与梦想》 《我》到《李宇春》,再到归入一个群体的《会跳舞的文艺青年》,这其中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李:我做这张专辑的时候,会更多考虑让大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东西。以前比较自我,但那个时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只是一个阶段。现在的变化,跟观察的东西及感受有关系。思考的东西不太一样了。
22岁的她玩的是爆发力,现在她修炼的是持久力。
记:你反复说,这张专辑没有了小朋友、孩子气的感觉,我们也看到情歌、个人感悟的部分占的比重很大。其实这张专辑跟上一张时隔才一年多,是什么促使了这么大的转变?
李:不回避地说,有大家的意见在里面,这是特别好的。我还是会有一些比较孩子气的作品,但这一张希望在气质上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所以选歌时会刻意拿掉孩子气的部分,让它更成熟一点,在气质上更加统一,不要那么分裂。气质上的成熟,音乐风格的统一,应该是未来专辑的方向。
记:你说过,这张专辑是你最喜欢的一张,每一张专辑你的身份设定差别都很大,那这张专辑能代表到目前为止最真实的你吗?
李:每一张都是真实的我,但是不同的阶段。《皇后与梦想》也是真实的,那是22岁的我。
记:在创作方面,你是享受“角色扮演”,还是“释放自我”?
李:不可能每一首歌都是“释放自我”,到后面会创作枯竭。你不可能有那么多经历,一定有别人的故事,或者你感受到的一些情怀。
记:痛苦,然后从痛苦中感悟,通常是创作人的灵感来源,就像你那首《入戏》其中一句歌词说的,“每部爱情电影之所以成为经典,都有撕心的感觉和流泪的画面”,你有这样的感受吗?
李:《入戏》确实是我拍完电影后写的,但你若要我说出个与自己有关的故事,我讲不出来,因为我只是在拍戏的过程中有很多思考。一个演员,比如说他演爱情电影,拍戏周期有时候长达三个月,他要投入这份爱情,紧接着又会拍下一部,可能很多人觉得演员是不真实的,包括在生活中,他的感情经历会不会也是在演戏?我是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
记:如果有导演找你拍戏,你打心底最想演哪种角色?
李:小人物,更生活化的人物。
记:如果有一个你很喜欢的剧本,很好的导演,但要在片中谈一场恋爱,可能还包括吻戏,你能接受吗?
李:还是要看有没有感觉吧,也不是说完全没可能,比如对导演有足够的信任,或者特别喜欢这个角色。可能我现在觉得很难接受,但在成长过程中有些想法是会变的。
记:我们听到过公司对你未来5年的规划和承诺,你个人对自己的期望和承诺是什么?
李:我对自己没有什么承诺。期待的话,还是在音乐作品上面,希望这些作品可以让大家有感动,有记忆,更走心,不是只在舞台上爆发完了就完了……
酷不代表她没有温度,纯净也不表示她仍需保护。
记:从《皇后与梦想》到《会跳舞的文艺青年》,当初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孩眼瞅着已经是“轻熟女”了,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李:这中间有一个问题,就是以前的歌不是我写的,所以不能完全地代表我,我只是在唱别人以为的我。当然有好的歌,我不会说因为它不是我写的,我就不要,我也会不舍得。
记:但歌迷还是会很亲密地称呼你为“小孩”,年龄对你而言有压力吗?
李:我关注的点不在于他们叫不叫我“小孩”,而在于大家这种心态,还是围绕着你,觉得你需要被保护。可我觉得成长一定要自己去经历呀,不可能永远被保护着。所以我会想,大家一直这样称呼,会不会让他们的心态一直框在这上面?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叫,我觉得也不重要吧。
记:你以前很享受大家的保护?
李:我觉得不是享受,而是懒。这种保护不仅仅来自歌迷,还有身边的工作人员。保护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你不能,那个你不用操心。这是我今年跟我的团队特别想改变的。我现在会主动安排我的时间,我会问下个月的具体安排是什么?以前工作人员说赶几点的飞机,我从来不问为什么是这班,现在说9点,我会反问为什么不是6点?或者后天早晨?你不能回答说我不知道,你要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我需要的信息。
助理有时会说你不要开车出去,非要出去的话我会在后面跟着,因为他担心嘛,但我说不要。我可以理解,这也是一种爱,但我想他们更多地回归助理的角色,而不是保姆。
家人也如此。去年因为签约的事情,父母在北京的时间比较长。他们常常情绪起伏特别大,面对有争议的评论时,难免就会有失客观。我在外地拍《龙门飞甲》,早晨5点开工,夜里一回来就被他们抓着聊工作,我实在是太累了,可我又理解他们,毕竟一天都找不到人讲话。为什么今年的Why Me演唱会我妈没在北京?是我一直不让她来,不想让她替我担心,条件是我今年不会感冒。我一直在尽量引导他们对我的工作不要给过多的意见。
记:你更在乎哪些人的评价?
李:歌迷永远是充满爱心的,很温暖。但我也会特别关注到普通人,不一定是歌迷或者乐评人,有时候也会注意一些同行的意见。上午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他说今天给三个人打电话,有两个人都用你的歌当彩铃,这两个人都不是你的歌迷,我会因此为你感到高兴。
记:你好像不是一个特别有安全感的人,是慢热?敏感?与生俱来?又或后天的经历造成的?
李:是性格如此。是很慢热,和人接触,包括基本的信任,都比较慢。像我跟Why Me的团队合作,今年是第三年,按理说从2008年起就该很信任了,但直到今年我才感觉到与往年不同,包括沟通的模式,彼此间的熟悉、默契。另外我本身就有疏离感,从小就有。举个例子,和身边的人出差,她有同学在当地,一定是“我来了,大家一起喝茶聚餐”,我不一定的。但并不代表我和同学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不是,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记:和人保持适度的距离,你觉得舒服、安全?
李:要看人,也有走得很近的。念音乐学院的时候,接触过一帮舞蹈系的人,他们的评价是你很酷,但他们并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走近,他们其实误以为你“酷”。
过去5年她只爱好工作,未来,我们会在她的歌中渐渐听到生活。
记:如果太累,累到无法支撑的时候,什么能抚慰你?
李:这时候我就问别人:“你觉得我是绿色的吗?”(性格色彩中绿色比较随遇而安)真有这么问过。倒没有刻意要保护自己脆弱的一面,本来也不是个会自我表露的人,也不是那种宣泄情绪型的,所以都还好。
记:忙起来是不是得放弃许多个人爱好?还是说你会见缝插针地好好补偿自己?
李:忙不是放弃的借口。如果你想做又做不成,绝对不会是因为忙。我已经在调整我的工作状态,会留出适当的时间休息,安排上吉他课,保持一定的运动量,适当地有一些户外活动。之前5年我都处在没有个人生活爱好的状态,我的个人爱好永远是工作。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记:现在的年轻人普遍晚熟,甚至不愿长大,在心理上,你觉得自己是小孩还是大人?还是介于二者之间?
李:我晚熟,有些方面是。在别人都有梦想的时候我还没有梦想。比如我小时候特别蠢,每次看E型视力表都很害怕。起初我是看得见的,但我不知道要指开口,就乱猜,随便指,等我知道要指开口时已经近视了。我肯定还有小孩心态,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记:从一夜成名到偶像巨星,和普通人相比,这个过程更多的是加速了你的成长,还是延缓了你的成熟?
李:都有。在工作上你面对的东西、思考的东西,包括压力,令你必须要快速成长起来,你的心脏要够负荷。延缓可能是因为我被保护得很好,我是一个特例,可能其他歌手没有我这个待遇,他们要更多地面对这个圈子。其实我是分裂的,我在做这个工作,但我又没有融入这个圈子,跟我的同学比起来,在社交能力方面我确实是延缓的。
记:你愿意过明星生活吗?是否怀疑过这种生活?
李:我记得有一家媒体曾问我,你最向往哪个明星的生活?我的回答是,有谁会向往明星生活?你问我愿不愿意,我觉得轮不到我愿不愿意。我只能说,在很希望有自由的时候就有怀疑呀,会想另外一种活法是什么样子。
记:和你同龄的年轻人,可能正面临着房子、工作、婚姻等诸多压力,你了解他们吗?在他们眼里,也许你像一位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你自己觉得呢?
李:我有一个很老的QQ号,现在基本不上了,但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我点开了,结果看到好多熟脸,他们的日志、照片、状态什么的,我就很有感触,原来他们在做这些事情。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样子,又会是怎样的?如果我说我并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大家一定会觉得你这个人多不知足。一句话,你得到多少,就要承担多少。
记:作为一个拥有巨大粉丝群的偶像,你会感到压力吗?
李:歌迷更多的要求来自音乐上,有人觉得你应该做摇滚,有人说走小清新,这方面反倒没有造成我的压力,因为我如果去听所有人的,那就别做了。有的人享受那种被簇拥的感觉,但也许是我性格上的缺陷,我更愿意接收来自音乐的回馈,比如演唱会,我会很享受。
记:物质的享乐是这一代人很重要的追求,你在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李:我没有。我没有生活,也就没有生活追求。有同事去过我家,觉得像一个仓库。仓库不是指脏和乱,是东西多,我没有把心思花在这上面,没想过把家变成家。我觉得我在工作和拼搏的阶段,未来我希望有所改变,比如会有一些旅行的计划等等。
记:音乐、舞蹈、独具魅力的形象,而这一切应该都和青春、爱情息息相关,但你的爱情生活却一直是个秘密,有没有可以跟大家分享的爱情感悟或者故事?
李:我完全不想分享。私人的空间已经很少了,应该保留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有天看电视人物专访,当时一句“越低调越幸福”,让我记到了今天。
记:目前最大的困惑是什么?
李:我之前最大的困惑是一直没能找到适合的帮我做音乐的人。找过很多,永远搭不上我的点,这并非好与坏的问题,反而有些很厉害的东西不一定适合我。现在我开始自己解决问题,自己创作。但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我有一个很老的QQ号,现在基本不上了,但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我点开了,结果看到好多熟脸,他们的日志、照片、状态什么的,我就很有感触,原来他们在做这些事情。
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样子,又会是怎样的?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大家一定会觉得你这个人多不知足。
一句话,你得到多少,就要承担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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