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史密斯:在身体里反叛 在自由中爱

2013年01月10日18:36  精品购物指南 微博
帕蒂-史密斯 帕蒂-史密斯

  撰文/ 孙孟晋 编辑/ 巩晓莉

  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美国朋克女皇,欧美摇滚史上最传奇的女歌手之一,诗人。2010年,她以自传《只是孩子》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2012年出版了第11张录音室专辑《Banga》(班加),获得评论界一致好评。同年,《只是孩子》在中国大陆出版中译本,帕蒂·史密斯与著名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的旷世之爱,以及她通向成功之路的文艺情怀,深深地吸引了中国乐迷和读者。

  “我想当诗人,不是歌手。”

  美国著名作家、评论家苏珊·桑塔格如此评价帕蒂·史密斯:“因为你,珍贵的朋友,音乐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在口中,在怀里,在胯部。”

  帕蒂·史密斯起初并不想成为一名摇滚女战士,她酷爱诗歌和艺术,“我少年时代的白日梦是兰波,兰波就像是我的男友。”年轻时她甚至为此去巴黎朝拜心中的偶像。2005年,帕蒂被授予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除了本人的成就,还特地表彰了她对兰波的传播。帕蒂也曾一度混迹纽约艺术的圣殿——普拉特艺术学院,尽管她从来没有正式上过艺术课程,2010年,却被普拉特艺术学院授予名誉博士。

  帕蒂·史密斯1946年12月30日出生于美国芝加哥,家境不富裕,从小就是个又瘦又长、有支气管肺炎的孩子。她喜欢读书,8岁时就读了威廉·布莱克的诗作,16岁生日那天,母亲送给她一本《迭戈·里维拉的精彩人生》,她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弗里达:“我梦想着遇到一个能让我去爱、去支持、去并肩创作的艺术家。”

  帕蒂·史密斯喜爱法国作家让·热内,一部分原因是热内的偷窃经历引起了她的共鸣。在童年时,帕蒂偷了行将离世的玩伴的一枚别针,但当天晚上她就后悔了,并大病一场。她的内心过早地敏感到上帝与魔鬼的对峙,这种负疚与从善的冲动一直蔓延到她的青春期,乃至她的创作。

  高中毕业时,恰逢美国20世纪最开放的年代,帕蒂一边打工一边读师范学院,同时,也追求着思想和身体的自由,1966年,她和一个更小更不懂事的男孩怀上了一个孩子。“我成长的那个年代,性与婚姻完全是混为一谈的,我19岁时对性还是一派天真。”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当然,结果是被学校开除。在临产期,帕蒂听了很多摇滚音乐,她酷爱鲍勃·迪伦、甲壳虫乐队、滚石乐队和大门乐队,听《草莓地》成了她的私人仪式,“在动摇的时候,约翰·列侬的声音与歌词赋予我力量。”

  1967年夏天,帕蒂只身前往纽约,最初的动机是去布鲁克林普拉特艺术学院寻找朋友,想通过他们接触艺术。当她流落街头睡在中央公园时,发出了如此精准的感叹:“纽约是一个真正的城市,狡猾而性感。”

  1967年,大门乐队和吉米·亨德里克斯都出版了第一张专辑,在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身边催生的地下丝绒乐队处女作也在这一年面世了。1967年也是60年代摇滚女皇简尼斯·乔普林在蒙特里音乐节上大放光彩的一年。无论是为了朝圣,还是为了迷醉,帕蒂都是后来者,她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是饥饿,随后才是出人头地。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对自己一生至关重要的人——罗伯特·梅普尔索普—— 一个互相影响、充满了爱而个性怪异的年轻人。

  “我想当诗人,不是歌手”, 帕蒂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画画和写作上,她后来还一度为《滚石》杂志写乐评。除此,她也会把时间消耗在交际上。在纽约,帕蒂尽管经常出入“马克斯的堪萨斯城”这样的摇滚场所,但她把关注点放在了艺术和诗歌上,并且逐渐结识了大诗人威廉·巴勒斯、弗兰克·奥哈拉和金斯伯格这样的名流。和金斯伯格的相识还颇为传奇,那时帕蒂刚好剪掉了长发,着一身流浪兔夹克、工作靴和锥形裤。当她在自助餐厅为少10美分而发愁时,金斯伯格突然出现为她解困,临走却抛下一句:“我还以为你是个美男子!”

  帕蒂在诗歌与艺术方面做了最大的努力,她先后出版了诗集《7号天堂》(1971年)和《维特》(1972年),她也和短暂的相好、电影导演山姆·谢泼德一起编写过戏剧《牛仔嘴》。

  安迪·沃霍尔推崇的演员彭尼·阿卡德这样评价帕蒂:“她是一个很难了解的人,因为她的生活方式就是模仿别人的样子,她想要样子像凯斯·理查德,抽烟像法国女演员让娜·莫罗,走路像鲍勃·迪伦,写作像兰波。她对自己有非常浪漫的想法。”帕蒂活在自己的偶像中,却很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外貌不足以击败这个消费着才华的声色世界,但有野心,而且更懂得时机的重要性。

  诗人男朋友吉姆·卡罗尔受不了帕蒂的朗诵方式,但赞美她的才华:“为什么她在日后的摇滚乐里那么成功,因为她可以靠发狂并用她的甜美自我来配上它。”帕蒂找来伦尼·凯为她伴奏吉他,正当观众认真聆听诗歌的时候,她冲向了观众。另一位诗人伯纳德特·迈耶说她是“美国唯一一个真正的诗人”。但是,威廉·巴勒斯不怎么喜欢她的诗歌,纽约艺术家邓肯·汉娜说:“帕蒂的伟大在于她起初是一个追星族,她的诗歌是向兰波调情求爱的音符。”

  当帕蒂·史密斯最终找到了最佳表达方式,她就一夜成名了。

  1995年,平面摄影师Steven Sebring在为《Spin》杂志拍摄照片时与帕蒂·史密斯初识,立刻对她的生活和信仰产生兴趣。当时的帕蒂刚刚失去丈夫,Steven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她同意拍摄,并一直持续了12年,拍成纪录片《生活之梦》(Dream of Life)。这部纪录片运用了音乐、叙述、朝圣、演出、政治集会、旧档案等各种素材,展现这位“朋克女战士”坎坷而不凡的人生轨迹:如何靠着微薄的版税度过16 年隐居生活,如何在好友和丈夫相继离开人世后回归音乐,如何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2008年1月,该片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并摘取了纪录片最佳摄影奖。还在第29届德班国际电影节上被评为最佳纪录片,它获得的评语是“精美敏感的拍摄,这部纪录片抓住了激情、冷静、诗歌等诸多主题,来为我们呈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个人。通过镜头编织的画面,我们能发现一个不妥协的灵魂和力量所在”……

  1970年,帕蒂尚在纽约打拼事业,她以滚石乐队凯斯·理查德为灵感,果断地剪去了一头凌乱的长发,这个雌雄难辨的发型立刻引起了圈内人士的注意,其中包括好这一口的“垮掉的一代”诗人金斯伯格。更重要的是,帕蒂的中性打扮成了日后朋克的时尚潮流。

  1.一开始只是怀揣着摇滚乐梦想经常出现在诗歌朗诵会上的帕蒂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摇滚乐历史上最著名的女性之一,就像她宣称的那样,“三个和弦所蕴涵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诗歌”。

  2.罗伯特为帕蒂的第一张专辑《马群》所拍摄的照片

  3.罗伯特在为帕蒂拍照的同时,也能让我们看到他多元性取向的背景下微妙而美好的性别视点。就像帕蒂的丈夫弗雷德所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他拍的你,看起来都像他。”

  4.1975年,帕蒂发行首张专辑《马群》,封面肖像毫无疑问要由罗伯特来拍,帕蒂的“听觉之剑要插在罗伯特的视觉之鞘里”。那天罗伯特给帕蒂拍了12张照片,“这张有魔力”,他说。直到今天,帕蒂再看见这张照片时说,“在眼前的永远不是我,是我们。”

  5.1987年,女儿杰西刚刚降生5个月,为了完成已经延期了的新专辑,帕蒂从底特律驱车到纽约见罗伯特,此时,他们都不知道,死神已经离罗伯特很近。拍完单曲封面,帕蒂打算走的时候,罗伯特把她叫住了,“等一下,让我拍一张你跟杰西的。”帕蒂抱着杰西,杰西探身笑着去够罗伯特,“帕蒂,”罗伯特说着按下了快门,“她太完美了。”这也是罗伯特给帕蒂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6.罗伯特终生都在为帕蒂拍摄肖像和唱片封面,从帕蒂以朋克音乐先驱者的姿态活跃于纽约,到她心情寡淡地在底特律家中做贤妻良母,再到1988年以后的复出。

  “我不是一个妇女解放运动的女孩,我能利用女人,作为我的灵感。”

  帕蒂天生有朋克激烈与叛逆的潜能,但她始终有温柔而沉静的一面,这种矛盾使她的音乐也呈现出了两面性。早期的诗歌《诅咒》定下了她嘶吼的那一面——“耶稣为某人的罪而死,但不是我的。”这首诗歌后来成了著名的摇滚歌词。

  尽管帕蒂具有这样的才能——像男人一样与女人相处,但她疯狂地爱男人,“我不是一个妇女解放运动的女孩,我能利用女人,作为我的灵感。”

  帕蒂把她的内心张力充分发扬在音乐里,她游移在女人的脆弱和斗士的刚毅之间。在她的终身男主角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出现之后,也许为了报复,也许就是一种自然选择,她有过多次人生插曲,其中一个是画家霍华德·迈克尔斯,另一个是电视乐队的成员、活跃在CBGB的美男子汤姆·维尔伦。而唱片制作人博比·纽沃斯的出现对帕蒂的帮助很大,博比几乎成了她进入音乐圈的领路人。此后,她开始尝试着将诗歌《不明之火》谱上曲, 她的艺术之路也因此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1975年下半年,帕蒂录制了第一张专辑《马群》(Horses)。她找罗伯特拍摄封面照片,罗伯特随意地抢拍了几张,最后出现了这样一张经典:帕蒂穿着白衬衫,黑领带挂在脖子上,肩上搭一件黑色外套,孤傲而雌雄莫辨,被认为是一个典型的颓废怪诞癫狂艺术天才。

  令帕蒂意外的是,《马群》受到新老听众的一致好评,英国刊物《New Musical Express》称赞这张专辑甚至强过the Beatles、Rolling Stones和Bob Dylan的首张专辑,甚至有人夸张地将它比作纽约朋克的开山之作。无论如何,对于帕蒂的贡献,有一点不容忽视,她将音乐和诗歌结合得非常完美,如同配上节奏的诗朗诵,在这点上,和她的偶像鲍勃·迪伦是相通的。

  《马群》里的《葛洛利亚》、《Radio Ethiopia》里的《尿工厂》都是帕蒂的经典名曲,人们可以从中读到她火焰般的一面;而帕蒂天生是一个不断地在灵魂里祈祷的女人,她的《挽歌》(Elegie)伤感得令人动容。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寻找她的爱人是在寻找她的归属,也是在寻找她生命的起点。因为罗伯特·梅普尔索普恼人的双性恋将他逐渐地瓦解为一个彻底的同志,帕蒂身边的第二男人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她遇到了人生中另一个重要男人——MC5乐队的吉他手弗雷德·史密斯。

  整个上个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帕蒂·史密斯处于半休息状态,直到1988年出版了一张口碑不错的专辑《Dream of Life》。她和弗雷德结婚后不久就去了底特律,他们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杰克逊是帕蒂·史密斯2012年巡演乐队的吉他手。

  1994年,丈夫弗雷德去世,紧接着,弟弟陶德也离开了人间。这对帕蒂·史密斯的打击很大,后来在好友迈克尔·斯泰普和艾伦·金斯伯格的鼓励下重出江湖,而她的音乐开始有了更多的人生感悟和悲悯情怀。

  对于一个朋克教母,帕蒂人生的最大荣幸不是进入摇滚名人堂,而是为行将倒闭的纽约朋克中心——CBGB做最后的表演嘉宾。2006年10月16日,她最后为自己,以及无数人的记忆唱了一曲《挽歌》。“我想到了电影《传教士》的最后一句台词,‘逝者活在生者的记忆中。’” 她还补充道:“城市应该是边缘的,是奋斗、创意和能量的大熔炉。”

  “艺术是赞美上帝的,并终将属于上帝。”

  《只是孩子》是摇滚史上最动人的自传,可以和鲍勃·迪伦的《像一块滚石》媲美。帕蒂·史密斯和罗伯特·梅普尔索普这段感情如此真实,把人性的两面袒露无遗,直到闪耀出了光彩,一如帕蒂·史密斯的音乐。

  1.帕蒂和罗伯特在这间纽约文艺老窟——切尔西旅馆最小的1017室里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照片由帕蒂的挚友、女摄影师朱迪·琳(Judy Linn)摄于1970年。

  2.在帕蒂为诗歌、绘画和音乐疯狂的时候,罗伯特也正在为摄影疯狂,并且一直都在挑战摄影的禁忌。

  3.在罗伯特短暂的一生中,始终对花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关心,但他并不是因为喜爱花而拍摄花,而因为在他眼中它们是“诡异”的。

  4.1986年艾滋病中的罗伯特的自拍照。在宣布感染HIV后,他的作品价格一路飙升,平均售价达到了每幅50万美元。

  5.风华正茂的罗伯特青年时期自拍照。这一阶段的他是小清新的大男孩形象,鲁莽单纯,洋洋自得地展示自己美好的身体,对人生和个人情感处于探索中。

  《只是孩子》记录了帕蒂·史密斯和著名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跌宕起伏的爱情,罗伯特为帕蒂留下了无数珍贵的照片。

  帕蒂曾为罗伯特写过这样一首歌——《野树叶》(Wild Leaves),那是1987年11月2日,罗伯特的生日,帕蒂趴在桌子上写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歌词。

  出口的每一词

  颁布的每一字

  每一句咒语

  每一个金色的事迹

  我们所扮演的角色

  如芦苇般捆绑在一起

  野树叶在飘落

  那狂野的树叶啊

  就在此前一年,罗伯特被诊断出患了艾滋病。

  帕蒂和罗伯特在20年前相遇,那天罗伯特在书店买了一条波斯项链,帕蒂最喜欢的那条,她对他说:“别送给别的姑娘,要送就送我。”

  帕蒂万万没想到他们还会在别处遇到,而且罗伯特把他的人也送给了她。两个热爱艺术的穷年轻人一起租房子,过着拮据但疯狂的生活,他们最得意的居所莫过于纽约文艺老窟——切尔西旅馆最小的1017室,“我们就像是在舒适牢房里的囚犯”。帕蒂和罗伯特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画画最多的时间,她也成了罗伯特摄影上的第一个模特儿。那时候,他们也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们笑我是一个努力学好的坏丫头,而他是一个努力学坏的好小子。多年之后,这些角色会颠倒,然后再颠倒,直到我们开始接受自己的双重性,我们就这样接纳了自身的光明与黑暗。”

  罗伯特一度非常依赖帕蒂,在帕蒂喜欢上了别人时,他恳求帕蒂别离开。但不久,帕蒂发现罗伯特对男人有强烈的欲望,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没感觉被爱得少了,中断我们的肉体关系对他来说也非易事。我懂的。”有很多年,他们都有自己的男人,但一直保持着精神沟通,包括肉体上的联系。

  对于帕蒂在音乐上的巨大成功,罗伯特由衷地感叹道:“想不到最后还是你先出名,而我希望我能活着看到我出名的那一天。”隔了几年,苏珊·桑塔格在一篇评论文章《自信的梅普尔索普》里称他为“伟大的摄影家”。1988年,也就是罗伯特去世的前一年,纽约惠特尼美术馆举办了罗伯特的大型回顾展。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曾是那么的害羞,而当他跨越了‘工厂’ 的挑战,我眼看着他淋漓尽致地做回了他自己。”两个人不得不暂时分开了,罗伯特的放纵与自毁,令帕蒂·史密斯难以忍受。(罗伯特人生的第一目标是无限接近安迪·沃霍尔,当他开始为安迪的“工厂”成员拍照时,帕蒂也接触了“工厂”的常客,包括地下丝绒乐队的约翰·凯尔——凯尔为《马群》的制作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罗伯特弥留之际,帕蒂给他写了这样一封信:

  “你曾把我从最黑暗的那一段青春里拉出来,与我分享那些造就艺术家的神圣的秘密。我学着去看懂你,我写过的每一句,画过的每一笔,无不来自我们在一起的珍贵时光中我所得到的知识……在你所有的作品中,你仍然是你最美的作品。最美的。”

  “我爱你,帕蒂。” “我爱你,罗伯特。”1989年3月8日,帕蒂和罗伯特最后一次对话,然后罗伯特就被推去做检查。第二天,罗伯特死了。

  2012年,帕蒂·史密斯的日程表排得很满。6月,她推出了一张对偶像和亲友深情表白的专辑《班加》。当笔者邀请她参加十一长假期间举办的上海西岸音乐节时,她考虑了一段时间,最后通过经纪人说,那是2012年唯一的几天空闲时间,她还是想休息一下。几天前,她刚刚过了66岁生日。她说过,“艺术是赞美上帝的,并终将属于上帝。”

 

(责编: 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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