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丹妮：山寨有什么不好的？(组图)
“选秀之母”龙丹妮
龙丹妮：山寨有什么不好？
撰文/韩莹 摄影/王同
在传媒界，关于湖南人的传说很多，大抵是指他们行事乖张、路子野，这顶大帽同样被扣在龙丹妮的头上。她是很多人眼里的鬼马天才，不按常理出牌，作为湖南广电创意人才的标杆性人物，绝大多数湖南广电成功节目中都有她的身影，被称为“选秀之母”“镇台之宝”。2008年9月，她离开干了10余年的电视岗位，在天娱传媒走马上任，成为总经理。
从默默无闻的电视节目编导到总经理，龙丹妮用了12年的时间。这期间，她制作出了中国第一档真人秀节目《真情》，其后的《越策越开心》《明星学院》《快乐男声》《真情对对碰》……几乎湖南每一部收视率冠军节目都出自她之手。于是，当她成为天娱总经理后，从幕后被推到了台前：这个做节目精彩得没话说的女人，做老总能否同样出彩？
见到龙丹妮的那天，她刚结束电视剧《一起去看流星雨》的发布会回到办公室，今年的当红快女曾轶可已经在会议室等她，随后会有关于曾轶可新专辑的一个讨论会，采访就是在频频被人打断的情况下见缝插针地进行着，“你让小轶可等我一下，我随后过去，”她嘱咐秘书。曾轶可被淘汰，她一度很伤感。
龙丹妮个子不高，语速飞快，精力充沛，留着利落的短发，虽然之前参加的是隆重的发布会，她穿的却是一件很普通的红格子衬衣，彩条沙滩鞋，“很难说女性身份给我的工作带来了什么样的便利。你让我穿套装、踩高跟鞋，正儿八经地端着，我会受不了，习惯了，我们都是做事的人。”有人说她工作的时候像男人，你无法把眼前这个年轻、爽朗、随和的女人与可以工作72小时不休眠、创造收视奇迹的铁人联系在一起。
1994年毕业于浙江传媒学院，22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大型电视综艺节目总制片，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十年了，”她笑着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做了那么多电视节目，但其实本质都是同一个类型：选人。现在到了天娱，是另一种方式的选人，打造草根的SUPERSTAR。”
湖南卫视总能夺取收视率第一的秘诀是什么？或许她的答案可以给我们一个参考。十年前，当国内大多数电视台还在茫然寻找收视亮点时，“我们节目组就每天坐在一起，看当时国外、台湾最好的综艺节目录像带，一部接一部，把人家节目组从台湾、从国外请过来，给我们讲课。不得不承认，湖南台领导的思想真的很开放。”可这些节目都能找到原型，为何不自己原创，不怕被人说是山寨吗？“是都有原型，人家比你先进，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学习？当你要原创的时候，必须要学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今夏依然在选人。虽然不用再跟往年那样守在机位前，可作为“快乐女声”的另一主办方，龙丹妮同样不轻松。熬夜到几点？“哈哈，不是到几点，我们是晚上根本不睡觉！和节目组通宵开会。”今年遭遇了不能投票、不能在黄金档播出的限制，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一直担心啊，收视率怎么办？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在深夜播出，同类时段收视率原来只有零点几。你知道吗？我们真的没想到，有快女的周五晚上12点半，收视率还在3点多，这几乎和快男那年要持平了。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龙丹妮上任后面临的第一桩棘手案就是陈楚生的出走，这件再度把天娱推到风口浪尖的事到今天依然没有尘埃落定，让她相当无奈，也意识到沟通的必要。为了避免同类事件再次发生，“今年比赛一开始，我就要求公司同事们每一场比赛都要去现场，和选手建立沟通和交流，她们没有面对过社会，比赛出来后面临一千、一万种诱惑的时候，她们怎么办？”
2006年的时候，龙丹妮带着自己的团队曾想跳槽去另外一家卫视，最后还是被台长叫了回来。如今说起这段插曲，她笑着用一句“毕竟是湖南人，有感情”一笔带过。现在的她过着“双城记”生活，每周在长沙、北京两地跑。她的好友夸她是高智商，对新东西实在太敏感，永远知道什么是最流行的音乐，她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特别喜欢这些新东西，不喜欢一成不变。”
“玩”，是她人生的一种理想。“你觉得能享受它，才能做好。我的第一动力一定是觉得这个事情是我感兴趣的，或者是没有人做过的。做不做得好，那是另外一回事。”
全家人求我让曾轶可下台，但我觉得她唱得好
记者：曾轶可很受争议，很多人都觉得她唱得不好听，你觉得呢？
龙丹妮：我觉得她唱得很好听，一个1990年出生的孩子，她创作的音乐、写的词，是今年的快女中我认为唯一能够真实、朴实表达自己的人，而且不拐弯。她写的词是回归事物本质而已。这样的女孩，为什么大家不去关注她？我们为什么给她放在快女舞台？我们想要告诉大家，快女舞台是多元化的，可以是音乐、也可以是文字。什么叫“想唱就唱”？她这样的就是。中国流行乐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能有这样的声音出来呢？
小轶可是特别单纯的孩子，走的每一步都是因为缘分、机会、实力，哪一场下，都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她是个内心特别强大的人，比我们预计的要强大，她的那种淡定，她遇到的非议，她的走和留，是她自己的事情。
记者：她的强大，是因为她的内心没有杂念？
龙丹妮：对！很多网友在她淘汰之前，骂她、说她，我每天也上网看，看大家怎么骂她。特别奇怪，淘汰后，一下子骂她的人就变成了同情她的人，90%骂她的人也是善良的人，不过是一时的宣泄。这是浮躁的舞台，人的本性很多时候被其他东西掩盖了，她离开了，才发现她那么质朴单纯。我们家是特别明显的例证，每个礼拜吃饭时，全家人对我说，“求求你了，能不能让她下来？”等她下来，我妈又和我说，“哎呀她太可怜了，能让她再多唱唱吗？”这就是观众，在舞台上的时候很容易被某一种声音引导，从众的心理很明显。
记者：你们认为她能走到这么远的原因是什么？
龙丹妮：没有别的，就是被感动了。不管是新派的孩子还是老派的，唱西洋的还是中文的，最重要是感动别人。她能最真实地表达自己。
记者：似乎每个选秀歌手一旦签约天娱后，就会开始被迅速包装出专辑，这次呢？
龙丹妮：她是大二学生，她现在要完成两件事情：一，首先要学习，她还有四门要补考；二，音乐的规划，她真的不是作秀的人，什么都不会，很简单的孩子，更多的是保护她，不想让她接触太多的媒体。我对她说，“轶可，你静下心来，我会请很多很多优秀的音乐人，玩吉他的、玩贝司的……给你磨，可以一首歌请十几个音乐人做各种版本的编曲，磨到你自己觉得合适了为止。”高晓松特别喜欢轶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也欢迎。但最重要的是她的感觉。如果按照我们成人的思路去做商业化包装，那就不是曾轶可了。她是个诗人、是个画家，她唱歌的时候要求配伴舞，她说：“伴舞就可以变成长颈鹿、大象，我可以跟他们对话。”
解约的挣扎，我相信就连李宇春也有过
记者：天娱成立这几年，艺人解约案就没有停止过，为什么总是有人要解约？
龙丹妮：解约很正常，哪有一个公司，上百号艺人，天天发专辑？那不要活了，3天发一张，哈哈，怎么可能？在整个中国娱乐经济市场，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娱乐模式和娱乐秩序，在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时候，它一定会有问题，一定会有冲突。我经常动不动就看到娱乐新闻的头条就是天娱，就是因为这种经纪模式还没有让老百姓适应过来。
选秀的时候，这些孩子其实还是很单纯的，实际上他们没有去面对社会、面对生存，但是爱音乐和把音乐当成你的事业是两码事。我希望真实的告诉这些孩子：你是不是符合这个市场，是不是能在这个市场待下去。我相信，李宇春也有过这样的纠结和挣扎，一定有。非常正常，也没有什么不能打开门谈的，我们的所有合约都是打开门谈的。每一年我们都在根据市场、根据发生的状况修正以前的合同，修正以前的做法，都在检讨，最后磨成最合适的，市场最需要的。我们的艺人，一种，我们会去寻找合适的能帮你把音乐做好的公司来和你签唱片约；另外一种，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那我们可以和平解约。当然，陈楚生是另外一种。
记者：和陈楚生究竟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会闹到对簿公堂？
龙丹妮：那要问陈楚生啊！最后跨年失踪，没有人知道，预兆都没有，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你现在回过头来想，如果他不够强大的话，他忽然从一杯冷水跳到一杯热水中，他会不生病吗？他会病的。
记者：今年的快女你们只签了全国十强，这和往年有很大不同，为什么做这么大的调整？
龙丹妮：这是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和教训做的调整，这样也会更合理，做上百个艺人，不现实。
记者：李宇春与天娱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吧？
龙丹妮：我们没有和她本人谈过续约。对艺人来说，我是陌生的，我去年才来到公司。我和春春之间，更多的是朋友间的沟通，我和她从来不谈她的事业怎么规划。更多的，是我向她推荐新歌，分享书和电影。
记者：你怎么看待李宇春？
龙丹妮：春春真的是非常有思想的孩子，续约与否在她自己。但是，你首先是我公司的艺人，我个人觉得从她的知名度来说，现在做的还是太少，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做到多少，但她是想有突破的，我觉得她还是有上升空间的。谁来帮她做很重要，我们重金来做WHY ME演唱会，又极力和她沟通上电影《十月围城》……她是一个偶像，她的核心可以是音乐，但作为偶像应该是立体的，而且你知道她是有争议的艺人，争议没有关系，可能到她老了还是会有，很正常，所以她更需要从别的领域去告诉别人：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我们希望她去演电影，把更多的自己展示出来。
记者：李宇春是公众最熟知的天娱的一个艺人，有没有想过要再打造一个新的超级偶像？
龙丹妮：当然想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我们为什么要投资电影？就是为了让人立体化，造草根SUPERSTAR
记者：天娱投资了今年的《窃听风云》《十月围城》，加上刚开播的“流星雨”和就要上映的3D电影《乐火男孩》，全面进攻影视圈是否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龙丹妮：天娱是为一个特殊族群——偶像族群服务的，是制造娱乐产品的公司，我们所有的产品：艺人、电影、电视，都是为特殊族群服务的。那我们要做什么？要产生人，人从哪里来？一、选秀；二、影视剧；三、现有市场上只要是跟这个族群相关的人，一拍即合的，比如郭敬明，也可以。所有的链条都是为这个特殊族群服务的人。那么这个人怎么消化，发生化学作用？所以影视剧是我们今年的方向。电影只是投资，我们为什么要参与？是为了把人横向化、纵向化、立体化，否则艺人能辐射的渠道太单一。让张杰去唱《窃听风云》主题歌，让李宇春去演《十月围城》。就是偶像一定要立体化、丰富化，综艺节目、演唱会，所有都是围绕人。
电视剧一定是我们的主投方向。老百姓天天围着电视机，他们还是喜欢看剧，因为不要钱，电影还要掏50块买票，我们就是从草根中造SUPERSTAR。做《流星雨》的目的也是一样，从偶像剧中打造新的明星。
记者：去年你上任后，有一阵人员流动特别快，还有很多人被裁，为什么？
龙丹妮：正常的人员流动任何一个公司都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们的主营业务，不符合公司定位的，就拿掉。比如活动部、唱片公司，当然要有音乐，但不是一个唱片公司就可以做好所有艺人的唱片。我们愿意把门打开，把他们推给适合他们的公司，我们只做我们擅长的事情，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
我天天上贴吧，专门看他们怎么骂我，看得我内心极其强大
记者：知道经常有粉丝对天娱不满吗？
龙丹妮：知道啊，现在还是天天有闹事的啊，因为歌迷当然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那么大的公司，会做不同艺人，而且不同时期会推不同的艺人，他们肯定是有情绪的，当然天天希望看到自己喜欢的艺人大红大紫，我是可以理解的。意见可以采纳，但是我不能把他天天当成神供着，那是要出事儿的，那就粉丝来做公司好了。我有个惯例，天天看贴吧，而且专门看他们是怎么骂我们的，看得我内心极其强大，“你脑残，你这个老太婆啊，谁谁不好，我就把你杀了……”你就把这个当成笑话来看好了，孩子太小了，粉丝对偶像是崇拜，会有盲目的时候。
记者：你觉得天娱饱受争议的根源是什么？
龙丹妮：天娱饱受诟病，回头来看，是正常的，因为它横空出世，打乱了所有娱乐圈的秩序，分了很多人的利益，砍了很多人的钱，把这个江湖也破坏了。本来这个江湖几个大佬吃吃喝喝挺好的，忽然杀出一帮湖南人，路子挺野的，哈哈，扰乱了业已成规模的秩序，自然利益的分配出现了不均衡的状况。这就是商业，这就是市场，自然就会有人诋毁你。表面说你是农民，其实我们跟所有的公司都在合作。你要从另外的角度去看，十年后，说不定我们就成为主流的现象了。
四年之后，我们还是小公司还是野路子，大家还是用畸形的眼光看你，它是哪来的？就跟曾轶可一模一样，大家熟悉这个传统的舞台，通过四年选秀，熟悉了所有的套路，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完全不按以前方式去唱歌的孩子，结果会是什么？她会饱受争议、非议，心脏不强可能会自杀。我个人心态是很好的，我们在做的是大家没做过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是在白纸上描。
记者：希望天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公司？
龙丹妮：希望是在这个特殊族群里产生娱乐产品的一流娱乐公司，可能不是好的电影公司、电视公司，但是是为这个族群产生最好娱乐产品的公司。
遇到围墙就不过去了吗？也许迎头撞破了墙，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记者：现在还会再回去做节目吗？
龙丹妮：不会了。做了十多年节目一直是在选人，换了岗位，道理是一样的，在这里做同样很有意思。
记者：湖南台的节目、电视剧总是被认为是“山寨”，被称为山寨台，你们还被称做“山寨公司”，你怎么看？
龙丹妮：没什么，山寨有什么不好的？山寨就是草根啊，我们确实草根。
记者：做娱乐节目，底线在哪里？
龙丹妮：公正，凭着良心做事。
记者：那么收视率呢？你们会为了收视率操控节目吗？压力有多大？
龙丹妮：收视率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压力大是肯定的，但不能说是“操控”，我们会控制流程，会安排谁第一个上台，谁是最后一个，但是绝对不会去控制结果，不会去诱导。
记者：选秀节目一年比一年难做，今年又多了很多限制，明年会不会不做了？
龙丹妮：做啊，怎么能不做呢？再怎么样，这是我们的品牌啊。如果真的政策说不行了，那我们也许会不做。我的感觉是，就算再难，以前也有过很大的困难，但是我们都能挺过去，迎面碰到一堵墙拦在那里，怎么办？也许你迎头撞破了墙，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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