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笑
有些人，不那么情愿地去做一些事，却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就是这种人。令他名垂影史的经典电影《教父》，在很多人选之后，制片方最终选他，是因为“年轻、便宜、好控制”；他答应执导，是因为急于挣钱还债。1972年，已凭《巴顿将军》 剧本拿过奥斯卡奖的科波拉，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而《教父》是畅销通俗小说，故事又有损他意大利人血统的尊严。所以，面对邀约，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好友乔治·卢卡斯，就是执导并拿下《星球大战》版权的那位，劝他还是接下这单活，毕竟当时他的佐伊特罗普公司面临倒闭，欠了华纳公司30万美元的债。
20年后的1992年，科波拉执导《惊情四百年》，也是不大情愿的。原本获邀出演《教父3》的薇诺娜·赖德，因过于疲劳中途退出，这让科波拉大半年没和她说过话。但是，赖德看了打算拍成电视剧的 《惊情四百年》剧本，马上去找科波拉，科波拉也同意了，因为当时他的科波拉工作室有2700万美元的亏损。同样由小说改编，同样迫于还债出手，最终的结果居然是同样地大获成功，票房大挣的同时，奖项也不缺。
《惊情四百年》获得的奥斯卡奖项，是音效剪辑、美术指导、服装设计等技术类奖项。这些技术上的讲究，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该片在制作上的粗糙和缺陷。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该片的穿帮镜头，类似19世纪的睡衣里有20世纪的比基尼式内衣、咬的是右边脖子却捂了左边等，已经记满了账本。
但是，相比想象力，那些穿帮似乎都可忽略不计了。《惊情四百年》的预算不高，科波拉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加上各类节约成本的技巧，搭建出了一个诡异、魅惑、神秘又不失华丽的吸血鬼世界，还很有些大场面效果。而这也得益于科波拉的B级片经验。《惊情四百年》的吸血鬼题材，先天就带有B级片的气息，电影里像水一样流淌的血液、艳鬼、野兽、情欲等，是后天B级片培养。剧情穿越，人鬼情未了，轮回不死，是故事的B级片血液。本届上海国际电影电视节另一个单元“张国荣诞辰60周年回顾展”，讲述恶鬼迷女鬼、女鬼爱书生的《倩女幽魂》也带着浓浓的B级片气息。气质、血液、气息等后面的是B 级片精神，指的是“重意境轻场景”、“重创意轻逻辑”，指的是想方设法用电影语言打造一个成品。
科波拉是经受了培训而有B级片精神的。刚出道时，科波拉去了好莱坞B级片之王罗杰·科曼的公司。罗杰·科曼在自传里回忆，当时他接了一部俄罗斯的太空影片《天空的呼唤》，给科波拉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这部片子写英语对话，并补拍一些特效镜头。科波拉一句俄文都不懂，就看着每一场戏，猜演员在说什么，然后在音轨上把原来的俄文换成英文。为了剪辑特效镜头，科波拉每晚都熬很久，当科曼早上到公司时，总能看见趴在剪辑台上睡着的科波拉。纵观其电影历程，你会发现，越是操纵不那么情愿、不那么发自内心热爱的题材，越是能激发其不管不顾挥洒脑回路创意的B级片精神，就似一只纵横跋扈的野兽越是穿上正装，越有一种反差、野蛮的气质。中国美学上管这叫“鸟鸣山更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