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些被雨水淋透衣服的人,将来都会自豪地说:我亲身经历了中国第一次规模最大、人数最少的摇滚音乐节。
2002年8月17日,小城丽江以往的宁静被打破,市区里突然多出许多人,大街上到处能看见红色横幅,暗示着在这里即将发生一次大的事件。城内所有的酒店、宾馆、客栈统统满员,在古城四方街上随处都能看到与这座城市不太和谐的摇滚青年。小店的老板们在推销自
己的商品时都不忘问上一句:“你是搞音乐的吧?”
一个酝酿时间不长,但却让人期盼已久的“丽江雪山音乐节”在距离丽江城25公里的玉龙雪山脚下的甘海子举行,这里海拔3100米。风和日丽时候,这里有成片的草地,开满各样的鲜花,蓝天、白云、雪山、青草,构成了甘海子最美丽的风景。
演出从恶劣的天气中开始
往年8月,正是云南旅游的黄金季节,但今年进入8月,西南地区却一直阴雨连绵,很多地方因暴雨造成泥石流和塌方。丽江也不再风和日丽,从记者8月16日到达丽江开始,便一直阴雨连绵,以至于造成丽江机场一架飞机滑出跑道,致使从昆明等地赶赴丽江参加音乐节的演员、观众无法如期抵达。
8月16日下午,记者来到音乐节现场。临行前,组委会警告说:上山一定要带雨衣和防寒服。的确,在下午5点,空旷的现场就已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工作人员在忙碌着,乐手们抓紧仅有的15分钟时间走台,一些乐手下台后开始感觉高原反应,但最让他们发怵的是这里的天气。
果然,16日晚,雨就开始不停地下,17日整整下了一天,甘海子地区的气温降到14摄氏度。相信主办这次音乐节的各方此前都会畅想着这样的美景:在雪山脚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大家坐在草地上欣赏雪山,喝着啤酒听音乐;自然、音乐与人融在一起,该是多么惬意的情景。但事实上,任何人在这里站上5分钟都会冻得发抖,天上是浓密的乌云,雨水顺着每个人脸上往下淌,四周雾锁群山,你根本不知道美丽的玉龙雪山在哪里。首届丽江雪山音乐节,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拉开了序幕。
音乐节的第一天序幕拉得有些费劲。本来是摇滚音乐节,但主办方担心影响力不强,又把北京星工场的几位流行歌手拉进来,于是又打出另一个旗号——环保义演。于是,在音乐节正式开始之前,那些冲着崔健、窦唯而来的观众先要“忍受”一下罗中旭、丁薇和孙楠折磨。事实上,饥寒交迫的观众已顾不了那么多——只要有人登台演出就行。
环保义演定在下午3点开始,但3点整,主持人吴大维的串场词还没写好,组委会负责人郦辉还在和吴大维商量怎么顺台词。现场音响里传出了美国60年代歌手贾尼斯-乔普林的歌声,此时播放这位当年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一炮而红的歌手的歌曲,其寓意不言而喻。
演出开始前,舞台前聚集的大约有2000人左右,放眼望去,似乎停放的车辆比观众还多。在此之前,记者曾到组委会售票部门作过了解,负责人告诉记者,此次门票共卖出两万张。从演出场地面积来看,最多能容纳6万人。此次音乐节从全国各地招来的义工大约有300人,丽江市政府为保障音乐节安全,动用了400名警力。换句话说,丽江城里的警察除了部分值班的以外,几乎倾巢而出。同时还调集了200名武警。再除去工作人员、商贩、乐手及家属、记者及其他一些闲杂人员,真正的观众可能还不到1000人。而这1000人中有将近一半是通过各种关系混进来的。在丽江城里,你随处可以看到“雪山音乐节门票5折优惠”的字样,如果把观众买门票的钱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到100万元。
混乱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最开始不让记者进入演员区,但只要调换一下组委会颁发的证件,就可以在任何区域畅通无阻。甚至最后有很多观众站到了舞台上。
从组织者到具体设备安装的工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做这么重大的事情。每个细微环节都隐藏危机,稍有不慎,都会导致整个音乐节的崩溃。郦辉这个现场总指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当记者问他“累坏了吧”时,他无奈地摇摇头:“已经不能用‘累’来形容了。”同样,崔健作为艺术总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工作不仅是决定哪些乐队有资格参加此次音乐节,舞台上大事小事都要由他来过问。当崔健看到有舞台指挥经验的“二手玫瑰”乐队经理人牛嘉伟时,便不由分说把他按在舞台上,让他负责舞台上的器材、乐手调度。第二天记者见到牛嘉伟时,他摇着头说:“都疯了,都疯了。”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音乐节竟从头到尾没有出任何乱子,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第一天下午的演出比原计划推迟了近1小时,将近4点钟,丽江市领导宣布:“首届丽江音乐节开幕”。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个走上舞台的是“子曰”乐队,很显然,“子曰”是被拉上来救场的。之后,罗中旭、丁薇、孙楠等悉数登场,孙楠在演唱《你快回来》时,音乐节出现了第一次最热烈的场面。
中国摇滚乐第一次正面面对观众
大约在晚上6点40分,2002丽江摇滚音乐节才算正式开始,第一个登场的是“脑浊”乐队,这支4人乐队是典型的朋克风格,在北京朋克浪潮出现的1998年左右出道。“脑浊”出场时,观众已经被凄风苦雨折磨得有些麻木了,此时人们关心的不是谁出场,而是如何躲避风雨。大部分人都带来了雨具,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带雨具,只能在雨中淋着。有一些人没有穿厚衣服,有的还穿着凉鞋、短裤,只能在风雨中瑟缩着。而大部分人在做着相同的一件事——就是把塑料袋绑在两只鞋上。由于雨一直不停,人走在草地上,鞋没一会儿就被半高的草打湿。有人干脆在鞋里面穿一层塑料袋,外面再罩一层。放眼望去,音乐节现场到处是这样的景观,人们穿着塑料袋走来走去。
此时的气温大约在12摄氏度左右,留着各种奇异发型的“脑浊”乐队成员,穿着背心短裤,走上了舞台,一亮相便引起一阵骚动。演出前,主唱肖榕跑到崔健跟前,崔健把一杯红酒递给了他,肖榕一饮而尽。音乐声一响起,这4个20刚出头的楞小子便在舞台上折腾了起来,他们又蹦又跳,充满了激情与活力。本来早已被寒冷打得蔫下去的观众激情于是一下子被点燃,开始跟着台上又喊又跳,沉闷的现场一时间热闹起来。肖榕每唱完一首歌都要挑动一下观众的情绪,甚至他说了一句不靠谱的话:“丽江雪山音乐节是中国摇滚乐远航的启航。”毋庸置疑,这帮孩子兴奋得都有些过了头。
演出结束后,记者采访了“脑浊”乐队,当问到在海拔3100米左右的地方疯狂地折腾半个多钟头累不累时,吉他手王健喘着粗气说:“不累,再来半小时也没问题。平常我们就这么折腾。今天舞台的地太滑,不然比这还狠。”肖榕说:“我根本不在乎客观因素,朋克就是什么都不在乎。”在问到演出前崔健给他喝的那杯红酒时,肖榕说:“我怕喝红酒哑了嗓子,但我喝了之后与崔健进行了一次历史性的握手,这口酒和这次音乐节让我终生难忘。”
让“脑浊”乐队做开场绝对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乐队一口气唱了半个多小时,现场气氛顿时热了起来。事后崔健也说,“脑浊”太棒了。随后是“春秋”乐队出场,不知是台下观众为抵御寒冷仅存的一点能量被“脑浊”榨干的缘故,还是“春秋”乐队的音乐过于沉闷,他们的表演没有赢得太多的掌声。
大约在9点钟左右,“二手玫瑰”出场了,他们诙谐、搞笑的表演风格把观众情绪又调动了起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仅剩下1000多观众仍在风雨中痴迷地扭动着身躯。从远处望去,此情此景,倒真有点音乐节味道了,因为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铁杆的摇滚歌迷。
随后是“恣慰”乐队,主唱赤裸着上身,在舞台上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吉他手的面前摆放了二十多个效果器,从这堆效果器里传出的噪音让很多人一时难以接受。看来国内现在能欣赏这种工业噪音音乐的人还不多,不少人躲到了离音箱较远的山坡上。实际上,在这时,除了观众聚集的舞台前面地面状况还算不错之外,其他坑洼地方已经有了一层积水,不少地方已经踩出了泥巴。
其实很多人千里迢迢看这次音乐节,基本上是为了看两个人,一个是崔健,另一个是窦唯。窦唯被安排在第一天倒数第二个出场,在台下,记者问了不少观众,最喜欢哪个歌手,他们的回答基本一致,不是窦唯就是崔健。大约在十点半左右,窦唯与FM3乐队出场,被风雨摧残了9个小时的观众终于可以看到他们的偶像了。
但是,令在场所有观众失望的是,他们没有看到窦唯。当窦唯出场时,舞台上的灯光全部熄灭,观众只听到音箱里传出的混音舞曲,而窦唯不知何处去。开始,观众还有些忍耐力,但20分钟后,观众发觉“上当”了。即便如此,窦唯与另外两位乐手躲在舞台的一个角落里,仍不紧不慢地做着混音。这种情景持续了大约1小时,痴心的观众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着窦唯出现。但是他们失望了,最后,观众只是从音箱里听到窦唯说的这样一句话:“摇滚吗?你们喜欢摇滚吗?有人在欺骗你们。哈哈哈。”
窦唯彻底粉碎了一个摇滚偶像。其实在这次音乐节上,我们就不难看出,不少乐队开始往摇滚明星的路子上走。崔健自然不必多说,像“春秋”、“瘦人”、“舌头”、王磊、“废墟”等都开始有这方面趋向,他们更注重现场表演的效果,这也比较符合现场表演的规律,只有这样观众看着才觉得有意思。但窦唯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过分强调了音乐本身,这是让观众无法接受的。或许,窦唯的行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摇滚,只不过对观众残忍了点。究竟谁欺骗了观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在演出间隙,记者采访了一些乐手,萨克斯手刘元显得很激动:“我上场前没觉得有什么,但一上场就激动了。这样的天,观众还这么热情,我觉得已经逐渐进入摇滚音乐节的状态了,这是中国摇滚乐第一次正面面对观众。虽然跟我以前经历过的演出相比,显得配合不够默契和经验上有些不足,但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这个活动只要能办起来就是成功。”“子曰”乐队的秋野也认为:“希望以后能有更多这样的机会,让更多的人从都市里走出来,和大自然接触,能有一个洗涤心灵的过程。我相信音乐也会逐渐改变,改变过去那些抱怨的东西。这是第一次,重要的是我们把它做成了。我们所有人都来到现场,哪怕不需要演出,这件事情也成了。说句粗俗一点的话就是:牛×。”
8月18日,所有参加音乐节的人,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天气如何。让这些人感到兴奋的是,他们眼前的丽江上空,蓝天白云,来这里的人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丽江天空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了。第二天天公确实作美,除了在下午5点钟左右的时候天上零星飘了一会儿雨之外,其他时间一直与地面很“配合”。摇滚音乐节得以能顺利举行,但观众数量并没有因此增加多少,记者了解到,由于大部分观众来自昆明,本来他们想在17日的演出中过足瘾,然后在18日返回昆明,这样不至于耽误星期一的正常上班。但由于第一天的环境非常恶劣,第二天又不能坚持得太晚,所以不少昆明或丽江附近的观众纷纷“含恨而去”。在第二天演出正式开始时,观众人数看上去还不如第一天多。直到傍晚时分,观众人数才多了起来,从场面上看,大约有3000人。
8月18日演出的焦点集中在“瘦人”、朱哲琴和崔健身上。“瘦人”是刚刚从深圳演出结束匆匆赶到现场,他们以现场表演疯狂著名,根本没有时间适应高原环境,便登台表演。在“瘦人”出场之前,“山人”、“痛苦的信仰”和“声音玩具”一直没有把观众情绪调动起来。直到“瘦人”出场,他们果然不负“现场表演之王”的称号,来自内蒙古的主唱戴秦在舞台上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观众情绪也被他的疯狂感染。戴秦就像一个领操员,指挥着台下数千名观众做广播体操。两天来的摇滚音乐节第一次达到一个高潮。一位观众纳闷地说:“‘瘦人’的音乐是这次音乐节所有乐队中最难听的,但他们却能让观众最疯狂,实在匪夷所思。”
随后的“废墟”乐队出场,让人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他们的音乐似乎缺乏一些煽动性。同样比较温和的还有后来出场的民谣风格的“野孩子”,每每在音乐四平八稳的时候,观众便忍不住呼喊崔健的名字。虽然第二天没有下雨,但雪山脚下的温度仍然很低,而且风也比8月17日大。此时的观众不想听到舒缓的音乐,而是想听到更刺激的音乐,看到更刺激的舞台表演。在这种环境下,你不想撒野都不行。
于是,像朱哲琴这样的一个一直给人含蓄、内敛、文静形象的歌手一上台也癫狂起来,她又跳又笑,语无伦次,这种让人感觉反差极大的举动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大麻飞高了。当然,疯狂的还有CMCB这群不知疲倦的后生,他们是此次音乐节惟一一支Hip-Hop风格的乐队,从一上台他们便又蹦又跳,两个主唱轮流说唱,到最后只能靠吸氧才把演出顶下来。
其实,为防止乐手们在舞台上表演时出现高原缺氧现象,组委会特地安置了几处施放氧气的装置,使放出的烟雾不仅能达到干冰的效果,还能保障乐手在表演时不会因体力消耗过大出现晕厥现象。但实际上,所有乐手一上台便兴奋起来,毫不吝惜体力,这点氧气对他们来说太稀薄了,很多从舞台上下来的乐手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二手玫瑰”的鼓手张悦下来后便大喊:“不行了,到极限了。”
我们的垃圾往哪儿扔?
虽然台下的观众体力消耗也非常大,但没有出现意外情况,记者询问了音乐节现场的两处急救站,一家急救站第一天只接待了四五个感冒发烧患者,另一家也接待了七八个感冒病人。为防止观众感冒发烧,后勤人员特地煮了几桶姜汤水。
除此之外,其他后勤保障工作也是面面俱到,各种零食、饮料、盒饭应有尽有,一家啤酒厂商的负责人高兴地对记者说:“我们两天卖出去将近800箱啤酒(每箱24听),音乐节给厂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所有在这里摆摊的商贩都狠狠地赚了一笔,当然,这样的“高”消费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把这片草地变成了垃圾场。在第二天演出快结束时,记者看到,人员密集的地方青草已被踩光,红褐色的沙石大片大片地裸露出来。其实当第二天记者走进演出场地时就发现,原来葱绿的草坪不见了,代之是一片与周围绿色泾渭分明的褐色土地,斑驳的颜色在这片雪山脚下显得非常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组委会的考虑不周,记者发现,在观众聚集的舞台周围,竟没有垃圾桶,如果想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要走大约100米距离。所以,很多人顺手就把垃圾扔在地上。地上到处都是酒瓶子、易拉罐、塑料袋、废纸……这让人怀疑,在此之前的环保义演不过是逢场作戏,究竟有多少人在纯洁的雪山下意识到“环保”二字?有多少人的心灵因雪山和音乐变得纯洁?
“子曰”乐队在第一天开场演出时讲了一个故事:一只小鸟羡慕地对一只老鹰说,你飞得真高。老鹰说,我飞得再高也没有用,你没看见有人拿着枪来了么……而在此之前,星工厂的老板姜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当问到音乐是否会造成环境破坏时,他回答说:“搞演出,不应该破坏环境,主办方应该想办法处理,如果音乐环保义演破坏了环境,那无异于掩耳盗铃。”
我花1000块钱也值
不少乐手都说,台下的观众太伟大了,让人感动,所以表演时才非常卖力气。记者发现,第一天坚持到最后的观众有大约500人。本来,组委会在音乐节开始前声称要支起2000个帐篷,实际上,各种帐篷加在一起不过100个。有很多观众在第二天反映,不少帐篷由于漏水而无法入住,所以只好临时决定下山,造成很多不便。
但这些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欣赏音乐的情绪,不少人一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起舞。台下不少观众自发围成一个小圈子,又唱又跳。一群当地纳西族青年脸上和手上都涂满了油彩,和着音乐的拍子在歌唱。一位青年对记者说:“我非常高兴,有音乐节的气氛,我喜欢崔健、王磊,昨天9点多就来了,一直到DJ打碟结束。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型的演出,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观众中还有很多人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唱着,跳着,似乎忘记了疲劳、寒冷。当然,还有不少人或站在原地,或几个人背靠背蜷缩在一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当问到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持时,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为了音乐。
在现场,记者又采访了4位从昆明来的大学生,他们告诉记者,头一天由于准备不足,本来很高的热情被雨给打回去了,他们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最后。其中一位女学生告诉记者:“我一直就期待这样的一个音乐节,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坐飞机来到丽江,各种费用花掉了1000元钱。”当记者问,对一个大学生来说,1000元是笔不小的支出,在这样的环境中参加音乐节值得么?这位大学生坚定地说:“值得!为了自己热爱的音乐,多少年才能遇上这么一次音乐节,花多少钱都值得。”他们告诉记者,明天8点钟还有课,所以今天必须连夜赶回学校。换句话说,如果这几个学生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坐在教室里,则意味着他们这一夜都不能合眼。
崔健:这次音乐节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人们期盼的著名的崔健终于在零点左右出场,崔健显得特别激动,说话也语无伦次,他说他有高原反应,这个反应就是高兴。很显然,作为首届音乐节的艺术总监,崔健经历了一次他的梦想,所以他有太多的话要讲。但观众似乎对他的各种高论并不感兴趣,只是希望他开口唱歌。
崔健一共唱了6首歌,但现场气氛并没有像人们事先预想的那样,《红旗下的蛋》、新歌《滚动的蛋》以及老歌《飞了》、《混子》都没有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因为这种说唱风格太强的歌曲不太适合与现场观众互动。直到最后崔健唱出了《一无所有》时,现场的观众才被彻底地打败了,这首经典的歌曲再一次引起全场共鸣,歌声在雪山下回荡。凄风苦雨,寒冷,泥泞,高山,摇滚为此次音乐节平添了太多的刺激和“乐趣”,在场的人们在齐声高唱《一无所有》的时候,似乎多了一份从未感受过的悲壮……
崔健,不管今天他是以什么身份出场,至少他带领一些人圆了一个梦想。
在崔健上场之前,记者采访了他。
记者:这几天你每天睡几个小时?
崔健:这两天因为要演出,所以每天睡七八个小时,在此之前,我每天睡3个小时。
记:这次音乐节给你的整体感觉怎么样? 崔:前台特别好,观众看到的东西算是不错了,我知道后台还有很多问题。
记:问题都出在哪里? 崔:主要是因为时间太紧,合伙人之间沟通的问题,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干,缺乏经验。
记:你最初想做成一个什么样的音乐节? 崔: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基本上想的就是这样。而且有些比我想象的更好,第二天观众好像完全进入了国际化摇滚乐观众水平,自然就带动起来了。
记:但事实上,这两天观众非常少。 崔:是比我想象的差一点,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记:我观察了一下,除了工作人员、后期人员、媒体人员等之外,真正花钱看演出的观众并不多,你是否注意到这个现象? 崔: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有几千人吧。
记:这次音乐节让你有哪些遗憾呢? 崔:我不会有太大的遗憾,我们会处理好很多后事,一个成功的音乐节会舒缓很多矛盾,我们是一个非常好的集体。我感觉我们明年还要做,会换到一个更好的季节。
记:这次音乐节投资有多少? 崔:作为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公开发表的话,我得小心点,这涉及到合伙人之间的事情。
记:那么此次音乐节你满意的地方有哪些? 崔:首先是时间,我们一开始定的时间就没有变过,还有广告宣传也挺配合的,并且有很多义工主动帮助我们。
记:对参加演出的乐队满意么? 崔:我都挺满意的,事先想到的水平都发挥出来了,音乐节就是一种荣誉感。我觉得很多年轻人只听一种音乐,在我耳朵里,只有两种音乐:好音乐和坏音乐。我觉得我选择的这些乐队的音乐都是好音乐。
记:有很多挺有现场号召力的歌手或乐队实际上没有出现在这次音乐节的演出名单中,比如郑钧,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他们? 崔:有些歌手和乐队因为有事或其他安排来不了,包括许巍,非常遗憾。本来还想请外国乐队,因为时间、财政和内部问题都没有做到,我希望明年能有更充足的实力,把更多的音乐融进来,因为音乐节每年的内容都会不一样。
这是中国的伍德斯托克吗?
记者在以前的报道中曾经提到,很多中国的摇滚乐工作者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伍德斯托克情结,如今,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但两天一共有4000名观众的丽江雪山音乐节与伍德斯托克的45万人相比,会让我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是中国的伍德斯托克么?
其实这更像是北京、昆明、广州和深圳四座城市联手举办的一个大Party,只不过把演出场地从酒吧挪到了风景宜人的雪山脚下。
在演出现场,我们能听到当年伍德斯托克舞台上贾尼斯-乔普林的歌声,我们能从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看到199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现场实况。刘元也激动地说:“我觉得称之为中国的伍德斯托克不过分。”
当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它的背景是嬉皮运动的高峰期,人们都希望出现一次类似麦加朝圣般的聚会,希望通过一种行动来展示嬉皮们的理想。所以,在组织上比丽江雪山音乐节还要混乱的伍德斯托克成了划时代的文化标志。而在今天的中国,更多人已经对流行文化是否能造成凝聚力缺乏兴趣。所以,我们看到的音乐节更多是煽情的口号,而不是带有一种普遍性的向心力。正如“脑浊”乐队所说的一样:我们根本不在乎客观因素。此次音乐节的曲高和寡绝不仅仅是天气问题,当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天气比这次还要恶劣。更主要的问题在于,摇滚乐在今天是否可以成为能一呼百应的社会动力?自费参加丽江音乐节的云南昭通地区的“腰”乐队主唱刘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现在的摇滚乐搞成沙龙了,音乐的水平越来越高,但离听众越来越远,成了精英文化。”(记者王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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