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丽江雪山音乐节向我们再次展示了中国人的某种运动热情,这是以往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延续。主观的理想、主观的文化概念始终大于现实的操作能力。简单、机械、想当然、随意性在这次音乐节中远远要比务实、成熟、冷静、客观更突出。
作为一场大型露天音乐会,场地的选择与对气候的敏感是非常重要的,在丽江雨季作露天演出,无疑就像在北京三九寒冬作露天演出一样不合时宜。在17日的雪山音乐节现场无
疑是一场灾难,在凄风冷雨中,只有不到1000名观众在坚持观看,这成了一场比拼体力与精神意志的现场。对季节、气候的忽视极大影响了第一天的观众规模及效果,更应指出的是,这并不是这场音乐节的惟一问题。
作为一场大型音乐会,如何能吸引最大数量的观众到场是衡量其是否成功的关键,但在这方面主办者的理想化和不现实表露得十分明显。
首先,在吸纳客源上过分理想,忽略了现实的承受能力。在门票价格上,两天的联票是280元,这在北京人眼中是很合理的,但主办方忽略的是,这并不是观看音乐节的全部支出。即便从昆明到丽江,交通、食宿加门票就会达到600~700元。在演出前夕,丽江古镇随处可见门票打折的告示,即便在打折之后,门票的销售也不太好。一家经销门票的酒吧老板说:“打折前太贵了,没人买,打折后只卖出了十几张。”酒吧是丽江主要的零售渠道,但这一渠道的门票销售并不理想。
吸引观众的另一个误区是过分依赖丽江的客源,而对丽江的旅游城市特征缺乏认识。一位酒吧老板说,从北京、上海吸引歌迷肯定不现实,组委会应更多在周边的昆明、四川攀枝花等中等城市做宣传。现在只是依赖丽江的游客是很不现实的,人们来丽江是旅游的,日程、成本已被旅行社控制得很严了,不可能支出更多的时间和费用去参加音乐节。组委会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丽江大量流动的客源会自然参加音乐节,认为音乐节是一种锦上添花的活动,会使游客更丰富他们的经历,但事实上音乐节与游客的需求完全没有产生必然的联系。在大研古镇,除了打5折的告示之外,丽江与雪山音乐节几乎没有关系。
过分追求规模是雪山音乐节与现实脱节的一个重要原因。大家意识中一直有一个“伍德斯托克情结”,这决定了主办者一定要在大的场地举行一次标准的、类似国际模式的摇滚音乐会。主办者忽略了丽江古镇与雪山的互动。比如,主办者可以把杭天、“野孩子”这样的演出安排在古镇的木府、四方街、剑南春酒店的一些小广场举行,DJ的派对在古镇内的酒吧举办,比在3000米高的湿冷现场更有气氛。由于单纯追求规模的好大喜功心态,导致现场观众只有预期的1/10,而游人如织的大研古镇却成为音乐节的巨大盲点。音乐节传播音乐的理想人群原本就是这些很可能平素很少接触现场音乐的大量各地游客。
在演出阵容选择上,主办方与艺术总监崔健的个性色彩太强,第一批公布的阵容中,大部分都是地下色彩的另类乐队,这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了这是一场小众性质的音乐节。当星工场歌手加入后,这个音乐节给人以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摇摆性,在两个极端之间缺乏像崔健这样的中间人物。一个大型音乐节应该在艺术与大众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早期摇滚乐或是90年代初中期的摇滚热是以吸引大批歌迷热情为前提的,而目前的摇滚乐越来越自觉地回到地下。由于他们与主流太过脱节,很难让人们认同、接受他们的音乐价值。而早期摇滚的大部分乐队与歌手都有非常流行的作品,形成了广泛的歌迷群。雪山音乐节更多只是想为近年来一批另类乐队提供一个亮相的舞台,但他们没有为歌迷建立一个桥梁,这些乐队对一般歌迷来说太陌生。在缺乏了解的前提下,能让大众汇聚雪山音乐节现场只能是一场空想。
2002丽江雪山音乐节体现的问题是中国艺术家们反复出现从未解决的问题。这一问题的核心就是理想永远是理想化的,理想在实现过程中总是缺乏成熟的现实精神。总是搞不懂什么是形式,什么是核心,什么是过程,什么是结果,什么应该坚持,什么应该妥协。僵硬、机械、主观、不现实地去实现理想,最后往往是四处碰壁。而这种碰壁的失败感更强化了他们对现实的偏见,使他们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更加采用一种对抗态度。
丽江雪山音乐节如果只是要实现一种精神的话,这一目的无疑实现了,毕竟还是有数百疯狂歌迷形成了某种感人的精神力量。但如果从举办大型音乐节为诉求,那么,这次音乐节无疑与目标相距太远。
据说,这次音乐节将亏损一百多万元,高昂的费用与小众的参与一直是中国文化活动操作中的通病,这已经导致了喜力音乐节拍的夭折和北京爵士节的危机。如果没有给予赞助商信心,如果不能尽可能吸引大众参与,如果只是图一时痛快的话,那你又能在雪地里撒几回野呢?(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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