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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啦》第20期节选:新版孔乙己(2)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14日18:17  新浪娱乐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制片人是决不责备的。而且制片人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实习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新闻学基础教程》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新闻学基础教程》,我便考你一考。新闻六要素,怎样说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讲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要素应该记着。将来做制片人的时候,审片要用。”我暗想我和制片人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制片人也从不将新闻六要素当回事儿;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办公桌,点头说,“对呀对呀!新闻的结构有五个组成部分,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吐沫,想在办公桌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隔壁记者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一人一张十元发票。记者要完发票,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孔乙己钱包。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钱包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钱包内,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记者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制片人正在慢慢的算工作量,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四个片子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被清退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乱写。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写到馒头去了。馒头的事,写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检查,后来是停职审查,审查了大半夜,再清退。”“后来呢?”“后来清退了。”“清退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转行讨饭了。”制片人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工作量。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暖气,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记者,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交一份检查。”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办公桌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公文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交一份检查。”制片人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篇稿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检查,虚心深刻。”制片人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胡乱写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胡乱写,怎么会清退?”孔乙己低声说道,“暂停工作,暂,暂……”他的眼色,很像恳求制片人,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制片人都笑了。我拿了几元遣散费,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检查,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血,原来他的检查还是血书。不一会,他数完遣散费,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出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制片人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四个片子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四个片子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转行去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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