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刘欢 歌手,北京对外经贸大学教师;1963年生于天津;1985年毕业于国际关系学院法语系;演唱《心中的太阳》、《少年壮志不言愁》、《亚洲雄风》《北京人在纽约》主题歌《千万次地问》、《好汉歌》等;2000年获CCTV和channelV颁发的“新千年杰出男歌手”奖;2003年第三届“音乐风云榜”授予刘欢终身成就奖;2003年推出个人专辑《六十年代
生人》;2004年将举办自己的首场个人演唱会。
个人演唱会:过去回不来了
杨澜(以下简称“杨”):你现在再唱《少年壮志不言愁》,跟当年唱有什么不同?
刘欢(以下简称“刘”):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唱不出那时候的样子来了。记得我1997年做那张《记住刘欢》的时候,选了这首歌,原先给电视剧配音时,录音技术不怎么样,而且是电视剧的片头歌,很短,单独放在唱片里不够,大家出主意说能不能重新录一下。我回到家里试了一下,发现根本就不行,你唱不回当年那个样子了。
杨:什么样子?少了什么?
刘:声音、气质,各个方面,都不同了。可能现在的技术上会好,但不是当年那个味儿了,那个味儿出不来了。所以我就宁可用原来那个,然后把那个磁带拿来接一下,接成两遍反复,添了一个合唱上去。有些东西真的是过去就过去了,它回不来的。
杨:就这个时候开音乐会,对你有什么意义?40岁好像有一种里程碑的感觉,你是想给自己过去一个总结?
刘:对,基本上也是这么个想法。另外,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做过个人演唱会,算是个该做的事儿吧。
杨:是把老歌儿都唱一遍还是怎么着?
刘:对,避免不了,演唱会嘛,一定是唱老歌儿的。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回顾的感觉。对观众来说,也是各自的回顾过程吧。我的演唱会的名字叫“一路欢歌”,我想,这“一路”就是有点儿过程的意思吧。
杨:这一路真的都是“欢歌”吗?
刘:且当作欢歌来做吧。
杨:这些老歌里边你唱起来自己觉得最能够感动的是哪首?
刘:还真的有几首歌让我感动,包括我最早录的电视剧的主题歌,《雪城》里面的《心中的太阳》,《离不开你》,我后来一直觉得蛮震撼的。再接下来就是到1994年的《北京人在纽约》里面的一批东西。
杨:《千万次地问》。
刘:对。还有《东边日出西边雨》里面的歌曲。这是电视剧的东西。我到现在还依然觉得都是挺好的歌曲——包括《弯弯的月亮》,1989年录的,很多年了。李海鹰当时在广州,每年他就来北京找歌手录几首歌。结果,无心插柳,当时找我就录了三四首歌,结果最后《弯弯的月亮》不胫而走,当时那就是拼盘里的一支歌嘛,最后唱得到处都是。
有点怀旧感:这20年变化太快
刘: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自己的感知好像是超过了年龄的界限了。录过《雪城》以后,很多媒体、听众问我:“刘欢,你这种感觉哪儿来的?你插过队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后来,就是到了30多岁以后,我自己总结,发现其实很多艺术上的事情啊,是先验的,不可能每一个搞艺术的人都把各种各样艰辛的生活尝一遍吧?你要演唱一个失恋的歌曲,那你就真的把自己老婆先给蹬了再说?你要感觉到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一个先验的把握。就是说,什么东西是伟大的,是伤感的,然后,年龄更大一点以后,我们还会体味到什么东西是悲天悯人的。
其实,有的时候,创作真的很难控制。我后来为什么不作特别大的努力?因为有的时候你后面是不可预知的。典型的例子就是《水浒传》里那首《好汉歌》。当时赵季平先生本来是请我录另外一首歌儿,我那天去,把那个正事儿完成了,赵先生说,这还有这么个东西呢。我就拿这词儿一看,说:你这个“该出手时就出手”,这能通得过吗?赵先生说,那个伴奏都坐这儿了,你听听吧。进去,我就咧着嘴,很大声地那么来唱,然后录完了,我就走了,也没在乎。过了一个多月,中央台的元旦剧组来要我去无锡拍那个MV。我说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啊?那个东西好像不行的。
杨:通不过。
刘:完了刘铁民跟我讲:“没有啊,我看到电视剧了,片尾就是这个歌儿。”
杨:你自己也不看电视?
刘:哦,没有,那时候还没播呢。
杨:所以人家给你评了一个“终身成就奖”!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滑稽!终身成就奖啊,好像你可以就此收手不干了一样。
刘:我对很多媒体讲,我在中国做到40岁就已经有人要给我这么一个奖,那说明可能我们前面的历史实在太短了———就是流行音乐这方面,其实我们只发展了20多年,严格地讲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才开始的。
杨:对。
刘:所以到我们这个年龄,马上就有点儿怀旧感,也就是我们刚才讲的原因,就是我们发展得可能太快了,逼得我们好像过那么短的时间就回头去看看,要不然你就会有点儿找不着根据了一样的感觉。40岁,好像中间有20年就是在飞跑,在变化,所以,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中国人,有一点儿往回去想的冲动,我觉得是正常的。
杨:但你就像玩票似地在这儿玩一把,还弄一终身成就奖!真的就有那种让别人很气不过的感觉。
刘:怎么说呢,我觉得挺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以我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在创作、演出上,我都把它尽量控制在一个我能够掌控得了的状态上。比如说一个月里演出超过4场,我就绝对忌了。多到那样,我就开始有点烦了。
杨:所以你特别在意音乐始终要是一个有乐趣的事儿。
刘:对,是这么一个状态。比如现在在学校教课,我永远也不会烦,因为我一年只有10周课,那我会很尽心尽力地把这10周课上好。每年你把那个东西翻腾出来,备课的时候又要重新捋一遍,音乐你再听一遍,每年都会有不同的感觉,每年都觉得特别有意思。假使你要让我像柴可夫斯基那样,一个星期教36节课,我绝对干不下来。
养家糊口:孩子让一切不同
刘:有了孩子以后,开始有点儿顾忌了。
杨:哦。
刘:真的,你连开车速度都慢了。就是说,有点儿责任感了。当时一个人,真的从来没有理会过什么别人,由着我性子来就是了。后来真的年龄大了,尤其现在孩子大了———我孩子都上初一了,这个时候,很多顾忌就来了。比方说,我五六年以前,或者说10年以前吧,我可以拒绝演出,狠了我推半年什么都不做,但是现在你真的就有点儿不太敢这么干。
杨:为什么?
刘:因为你有家要养,有孩子还在上学,现在这家里我是惟一的经济支柱,这就是现实问题。
杨:养家糊口。
刘:养家糊口。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一个人的时候,我大不了就没钱,我从来都没有钱。我上大学的时候,抽烟,北京有一种叫“大公烟”的那个直筒子,一筒70根烟,7毛4分钱,一分钱一根烟,那又怎么啦?那日子就那么过来了。
杨:你现在有个女儿,将来她要长大了,有个小伙子说,刚认识她9天,要跟她结婚,你这个当爸的会怎么样啊?
刘:嗯,我可能会担心吧,但是你又能做什么呢?就是说,她人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她可以自己作主,也应该她自己做主。你只能是替她担心就是了,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杨:你说40岁对人意味着什么?
刘:就是说会比较稳健了,很多事情你会没有那么大欲望去做了,然后,有很多事情对你来说也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杨:你还会对音乐、艺术有激情吗?
刘:还是有的。我想这其实是两回事。摆在眼前的一个现实就是你该做的事儿,比方说做流行音乐吧,说白了讲,就是争名夺利的事情,很多诱惑,这个奖,那个奖,每年到了年终,这个金曲,那个最佳歌手什么的,很多这种事情。我对这些事儿,一直不是特别在乎。因为有很多东西,像评奖,是你自己掌控不了的。因为我们做音乐呢,就是凭你最大的能力和最大的热情,把它做得最好就完了!做完其实这事儿就已经结束了。然后呢,后边这个事儿,基本上我们是控制不了的。
杨:这十几年有没有哪个阶段你觉得自己将近要失控了?
刘:还好,基本上没有过。我倒有一种反过来的那种失控,就是有些时候回避得太多了,就……
杨:人不找你了。
刘:哦,就是三五个月,你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杨:那你怎么办?
刘:没事儿,我对那个不怎么在乎,我挺习惯的,我可以有一个多月,真是什么都没做,就是每天待在家里看电影。
杨:然后出来以后恍若隔世,是吧?
刘:对,一出来看到太阳都头晕。
杨: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慌啊,人家真不来找你了?
刘:好像还行,还可以。当然也是心里有个数儿,就是还能够在掌控之中。但是我宁可掌控到这样,就是往回退一点,也不愿意把自己给弄得太辛苦、太累了。
杨:拒绝别人难吗?
刘:会有点难,这玩艺儿也是个经验性的积累吧。
杨:教我点儿怎么说的?
刘:怎么说,怎么做,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都曲里拐弯的,尽量委婉一点儿。其实蛮难的。很多年以前,陈道明给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他说,你要想清楚,那个事儿好像很难办,但是没人拿枪逼着你唱吧?
杨:哦。
刘:有一点就是,你确实得控制。中国人讲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假如什么都接,最后,就像陈道明讲的,你把什么面子都给别人了,最后你的面子怎么办呢?
40岁了:还困惑什么
杨:人要没有顾忌的时候,我觉得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你懒得和别人去解释。
刘:对。
杨:1991年,你被中央电视台所谓封杀的那次,是不是也抱有这种心态?
刘:哦,有点儿。年轻嘛,有点儿那种感觉。但是,其实当时是一些很不正常的人际关系造成的那么一种情况。
杨:按理说,你不是一个演出迟到的人。
刘:对对对。
杨:特别是一个公益性的、赈灾的演出。
刘:对,本来是一些可以说得清楚的事儿,但是最后就不由得人说了。不由得人说了怎么办呢?那就只能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杨:但是被封了5年,你觉得那事儿不太麻烦?
刘:当时你不知道他封你5年,你只是觉得这么一件事儿,可能不太好,谁想到他会真的搞那么长时间。
杨:后来第一个请你复出的中央电视台的晚会是什么呢?
刘:是一次颁奖晚会,1995年底,评1994年度的电视剧。
杨:评着了什么呢?
刘:《北京人在纽约》,得奖了。
杨:所以你是去领奖了。
刘:对对对。
杨:然后顺便也唱了?
刘:嗯,现在也没法儿说了,那是赵安找我去的。当时赵安找老邹去了,说,这人得奖了,他不来怎么弄啊?就给我打电话,我也没问为什么。
杨:不过时间治疗很多东西,5年现在看起来挺短的,当时熬起来还是有点儿长。
刘:所以,你要说有点儿什么波折的,那算一个吧,不大不小的。我这种人好像总是记吃不记打的。要不人家说心宽体胖,怎么会后来越来越胖呢?跟这有关系。
杨:现代人的寿命增长了以后,40不惑这个词儿,实在是不准确了。如果你现在还有困惑的话,这些困惑是什么呢?
刘:其实很多,挺零乱的。你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好像原来觉得天经地义就这么过的,我这么选的就是这么过的,但是呢,现在你会觉得,整体的社会的生活方式都在发生变化,你也总得来审视一下自己,看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给人家的印象就是,非常安稳了,非常幸福、和谐等等等等。
刘:是。倒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只是说你要经常审视一下自己:你到底是不是按你想的在活?很多来自周围的诱惑会经常提醒你,有这个,有那个,你最后有的时候会活乱了,真的。生活有时候要小心一点,变化太快了。这是生活方面。创作方面也是这样,动不动忽然这个出来了,那个出来了,然后你都受点儿影响。你会觉得,他那东西也蛮好的呀。新出来的很多表现手段是你想象不到的,但是你做着做着就会发现,这个是不是我要的?经常会受这种诱惑。你要很合适地把新东西拿来,然后不影响到你原来的想法,这种控制有时候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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