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一场 迎春里小区
(春季或秋季。傍晚。小区花园里。垫子和青年甲乙丙。)
青年甲:垫子,垫子……你知道吗?老季呼我了,他说约我们谈谈。
垫子:你少跟丫掺乎,我老觉得这不是个善主。他约我们谈什么?
青年甲:嘿!你不知道吧。这回,我等可要飞黄腾达喽……(卖关子)
垫子:怎么个飞?怎么个腾?
青年甲:上礼拜,我把我们的节目小样给他看了,他挺感兴趣的,说找肥料公司的老板谈,磕点钱出来,帮我们拍多媒体连续片。这不,有戏了。
垫子:嘿,你小子,什么招呼都不打,就把哥几个的创作拿出去随便给人看?你什么意思?
青年甲:我还不是为了大伙嘛,找点机会发展发展。发展是硬道理,你懂不?象你似的,成天捧着本《凡高传》,围着你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转,三天喝稀的,两天啃干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孔圣人呐?孔圣人还“有教不类,十条蜡肉”呢。
垫子:我稀的干的,情愿!我就看老季这贼不顺眼,不爱搭理他。
青年甲:人不招你惹你,凭什么看人不顺眼?
垫子:他——我告诉你,整个一农民!
青年甲:农民怎么了?没农民,你吃什么?没农民,你身上这穿的哪里来?(插一段戏,快板、顺口溜之类。)
垫子:少跟我胡搅蛮缠。我说的是那种人……哎,成天坐在村口,不下地,不干活,见人家寡妇眼睛就骨溜溜转,跟在屁股后面唱:“妹妹你大胆地向前走呦,向前走,莫回头——”二流子!小癞子!地富反坏右!
青年甲:得得,又来了,长篇大论,俺受用不起。谈点正经的,这回,没准是真的。
垫子:真的爷爷也不去!
(青年乙、丙上。)
青年乙:不去?不去你就是拆台!
青年丙:不去?不去你就是拿我们!
垫子:合着你们都早已串通好了,就我蒙在鼓里呐?
青年甲:哪能呢。那天你不是给你奶奶提勒回去,我们哥几个就去摊儿上吃卤煮,偶尔撞上了老季……
垫子:偶尔?
青年甲乙丙:偶尔!
(停顿)
垫子:好,先不说这是不是个骗局,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那整个就是一摊屎……(正说着,周萱上。)
青年丙:(发现周萱)哎,哎,来了,来了。
垫子:什么?
青年丙:快看,快看,那边——
(众青年看周萱)
青年甲:垫子,上!
青年乙:快,快,一会儿人就走过去了。
垫子:不去,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我大刀板斧冲在前面,你们几个在后面摘桃子。这事还少吗?
(周萱朝众青年走过来)
青年甲:过来了,朝这边过来了,真是天赐良机呀。
(周萱提着简单的行装上,臂袖上的红星闪闪发亮。)
周萱的歌——《这一天》
这一天太阳比平时升起的早,
这一天心情比往常要好。
打点行装,把过去的岁月收藏,
踏上旅途,新的生活已经来到。
我看见一座桥,它通向未来;
我推开一扇门,它朝向大海。
我登上一幢楼,它指向天空,
迎面吹来一阵风,它扫除了阴霾。
周萱的独白(音乐延续):
我离开了矿区,来到北京。这是一个美丽的大都市,我想,在那些万家灯火的楼群里,一定有一间是我的藏身之处。知道我事情的人,都已经走了;爱我的人,也都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但一个人的世界有时也会非常美好。
毕业以后,我去了矿区上班,单位里的人照顾我,让我在地面上工作。大家都待我很好,我的梦游症也奇怪地痊愈了。可是,不久,矿区就倒闭了,那个红星照耀下的矿区已经成了往事,都打点在我的行装里。
一切都过去了,那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现在,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新的,陌生的,这个城市象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要靠近它,走进它……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周萱:请问,迎春里16号楼在哪里?
青年甲:啊,16号楼,这个16号楼,我就住16号楼。小姐有何贵干?
周萱:我是来租房子的,中介公司给我这个地址(拿出一张纸),可是我转了很大一圈,只看见15号楼,17号楼,怎么就没有16号楼呢?
青年乙:你交钱了吗?
周萱:交了。
青年乙:那你上当了。16号楼早拆了。你是被人家中介公司骗了。
(垫子扒开青年乙丙,朝前走一步。)
垫子(对青年乙丙):少来这套,一边去。(对周萱)别理他们,他们才骗你呢。15、17号楼是高层建筑,16号楼是老房子,你不容易看见,就在前边拐角(指前边),那栋四层楼的房子。看见了吗?
周萱:看见了,看见了。哦……谢谢你。
垫子:这样吧,我带你过去。
周萱: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欲走)
青年甲:小姐,你袖子上的星儿真酷啊。
周萱:啊,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青年乙:你肯定不是北京人。
周萱:不是北京人,我刚从西南来。
青年甲(诡谲地):探亲,上学,还是找男朋友?
周萱:都不是,我是来找工作的。
(青年甲乙丙背转身去,窃窃私语。)
青年甲:孑然一身。
青年乙:明花无主。
青年丙:垂手可得……
(垫子与周萱攀谈起来)
垫子:你在北京没有亲戚朋友?
周萱:没有。但我想马上就会有的。我叫周萱,圈吉周,萱草的萱。
垫子:萱草是什么草?
周萱:一种香草。
垫子:哦,我明白了。你们女孩子的名字不是草字头,就是王字旁。草头的都是香草,王旁的都是美玉。我叫垫子。
周萱:垫子?
青年甲:奇怪吧,就是垫子,草垫子皮垫子鞋垫子屁股垫子的垫子。
周萱: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
青年甲:为什么?他贫呗,贱呗,趴地上做垫子都没人要。这不是什么正经姓名,是外号。不过,话要说回来,起个贫贱点的名字,福大命大。反正老人都这么说。你这个什么“萱”就不太好,太雅气,也太软绵绵。风吹墙头草,一会儿这边倒,一会儿那边倒。
周萱:那也未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青年甲:哎,哎,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又来一知识分子。
周萱: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青年甲:工作?(环顾四周)咱垫子大哥都快三十了,刚考了个证开小公共,挣的那几个钱还不够糊口的,到现在了还吃他爷爷的、喝他奶奶的,我们哥儿俩无业定居多年。这么跟你说吧,明确的社会身份,叫做“社会寄生虫”。
周萱:社会寄生虫?没听说过。
青年甲:你可别小看这“社会寄生虫”。前苏联有一种罪名,就叫“社会寄生虫”。伟大的诗人布罗茨基就曾被判送这个光荣的称号,被劳动人民的祖国驱逐出境。“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后来呢?人家还领了诺贝尔文学奖金。这就是“社会寄生虫”的出息。在我国古代也有一种高人,饱读诗书,终日无所事事,沿街乞讨为生。那么,他们何以成为高人呢?奥妙就在这乞讨上!乞讨是为了省时以悟道。这才有了老子、庄子、孔子、墨子、韩非子等等光辉灿烂的百家诸子。
周萱:你们不会都沿街乞讨,等着领诺贝尔奖金吧。听你们的话,好象工作还成了一种罪过。
青年甲:工作?小姐,你真会开玩笑。你为什么老提工作?我们不工作,我们——玩!
周萱:玩?玩什么?
青年丙乙(齐声大喝):突发事件!
周萱:突发事件?!
(音乐起。众青年排出阵仗,玩了一段突发事件,让周萱大开眼界。音乐结束时,老季击掌而上。)
老季(山西口音):精妙绝伦,精妙绝伦。真是盖世奇才啊。这样的事件,明年应该在纽约曼哈顿爆发,真是平地一声春雷响!应该拿奖,拿联合国鼓励创造勇士处女奖。说心里话,每次看到你们,就好象一股荒漠甘泉,一针起死回生的强心剂。只可惜,美玉藏在顽石中,一分钱憋死英雄汉……
垫子:老季,你这话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上次你骗哥几个去“金童玉女”夜总会给人垫底,那洋相还不够大啊?这回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老季:垫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常言道,千里马虽好,还须伯乐。我老季全是为了你们着想。看眼下这文艺市场疲软,我是削尖了脑袋探路子。在这个网络时代,每一点信息都有效益最大化的可能性。我们不能错过一次机会,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大款。所谓,雁过拔毛,人过扒皮。这不,肥料公司的和约已经到手了……
(青年甲乙丙争相围看老季的和约。老季发现周萱,眼睛一亮。)
老季:垫子,你们又吸收新鲜血液了?这位新来的女孩,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垫子(对众青年):得,你们先看着,我陪周萱去看房子。
青年甲:别,还是我去。(急忙上前帮周萱提行李)
周萱: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
青年丙:我们陪你去,也好认认门儿,(青年乙插话)咱们以后不就是哥们儿了吗?
周萱(对大家):那好,我先走了。
(老季目送周萱远去,转身和垫子搭话。)
老季:这个周萱普通话说得很好,形象也不错。蛮适合做主持人的。
垫子:怎么?你有门路?帮人家找活干?
老季:你还别说,我的老同学就在音乐台当头,他们那里开了个新栏目,正愁没有女主持人呢。
垫子:广播电台,还是电视台?
老季:广播电台。
垫子:广播电台要什么形象,普通话好不就行了。你色迷迷的,就会注意人家女孩形象。我可告诉你,不许有非分之想。
老季:怎么?你看上了?
垫子:你管那么多干吗?到底想不想帮忙?
老季:我老季是那种人吗?有什么忙我不帮?再说了,举手之劳,两边落好的事,我能不干吗?说好了,等我电话,两天之内,搞定!
(青年乙丙正议论着,垫子走过去。)
垫子:都写什么呢?让我瞧瞧。哎,老季,这制作费一次性付清,真有这样大好事?可别给哥几个下套啊。
老季:哪能呢?上次预付咱们吃了亏,这次吸取教训了,要他一次性付清,不见兔子不撒鹰。
垫子:好,咱们可说好了,拿到制作费再开练,否则就是一纸空文。
老季:拿到钱再干。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们得先签字,给我授权。
垫子:还有,周萱的事你得当个事来办,算是一个条件。
老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转念,想起了什么,拉垫子到一角。)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垫子:说!
老季:就是那首歌。
垫子:哪首歌?
老季:那首你早先写的,你不是已经看不上了吗?那首叫什么……什么……《北京》,电视台申办奥运征歌,他们主任看上了,点名要它呢。
垫子:不给,不给。陈芝麻烂谷子,我才不丢那人去。
老季:不是让你去。我去。
垫子:署你的名?
老季:你看我这么多年,为了文化事业到处奔忙,都给大家铺路了,也没时间搞创作,这脸上也不怎么好看。这次吧,是个机会,你就……
垫子;好,既是你要用,就拿去吧。不过,我再说一遍,这周萱的事,你不能蒙人。
老季:说到做到。你就放心吧。
垫子(停顿,忽然说话):你真他妈黑!
(青年甲乙丙上,提着几个塑料袋,装着包子。)
青年甲:来来来,吃包子,还热的呢。
(众人吃包子,老季远远站着,神色难堪。)
青年丙:老季,过来,吃俩包子。
老季:不了,不了。我不吃包子……(说着,身体痉挛,继而呕吐。)
青年丙:怎么就吐了?你又不是回民。吃俩包子碍啥事?
老季(大吼):别跟我提包子!(冲上前去,夺过塑料袋,向远处扔过去。)
(众人惊诧。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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