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很关心细节，比如他的手绢如何如何，在日本吃了顿牛肉又如何如何”

　　羊城晚报：《梅兰芳》的台词是否少而精辟？有没有特别值得一说的“金句”？

　　严歌苓：其实这部戏的台词容量极大，但都比较生活化。我必须确认，这是人说的话，然后才敢往上写。我很讨厌煽情和说教，甚至讨厌用台词去交代剧情，我觉得这是很低级的做法，最好台词什么都不要交代。当然，这是挑战。

　　羊城晚报：一般人都会觉得这种文化蕴涵深厚的片子，主角说的话都会很有“禅机”。

　　严歌苓：不要有禅机！我和陈凯歌都这么认为，有“禅机”就是做作。在我看来，最高级的对话就是不见丝毫痕迹。我告诉自己，写《梅兰芳》的台词，最好别老想着要给观众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我不喜欢为了别人喝彩而写。

　　羊城晚报：这是否也跟梅兰芳本人的性格相关？

　　严歌苓：对，他虽然是京剧大师，但日常对话非常自然。他很关心细节，有时候说的话就是，他的手绢如何如何，他在日本吃了顿牛肉又如何如何，就是一个很平常心的人。这一点我能确认，因为我看过他的一个口述传记。因此，虽然不可能完全还原，但我希望展现他的这种说话风格，尽量真实、平实。

　　“陈凯歌说，他仿佛见过梅孟的相遇。我原本写他们在一个很热闹的场合邂逅”

　　羊城晚报：梅兰芳一生经历的事情很多，你以什么标准挑选素材，最后形成现在这部戏？

　　严歌苓：我选取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艺术生命、一段人生———从他准备出名的时候，到成为全中国最出名的旦角。

　　羊城晚报：你怎么理解梅兰芳这个人？

　　严歌苓：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对家庭也好，社会也好，观众也好。连他的挣扎和反抗都很温柔，几乎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即使对待敌人，他也是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作实质上很坚强的抵抗。他也很爱生活———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喜欢穿好看的衣服。他很干净，很有风格，有点半人半仙的感觉。但我不会给他设计一个明显的性格特征，因为不必要，他本身已经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

　　羊城晚报：梅兰芳的一生，在这部戏中体现得最立体的还是他和孟小冬的一段感情。当时加入这个，是因为大片都少不了情感戏吗？

　　严歌苓：有这个原因，每个人都对爱情悲剧容易动情嘛。不过，在剧本里这段感情其实并不是很重，但少而精，让人特别难忘，因为那种分手的感觉太撕心裂肺了。后来听说导演为了章子怡又加了一些戏，我就不知道了。我写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是谁来演。其实，感情戏的创作，陈凯歌也加入了。比如梅孟的第一次见面，那个就是陈凯歌跟我说要那么写的。他告诉我：“我好像看到他们这么出现。”原本他们的邂逅没那么静，是在一个很热闹的场合。分手戏没改，所以他们的感情就是这样———淡淡地入，淡淡地出。

　　“阿娇原本有很大一段戏，我不能想象这段戏删掉会怎样，损失太大了”

　　羊城晚报：剧本是你写的，对这个问题你应该很有发言权———你觉得黎明适合演梅兰芳吗？

　　严歌苓：当然适合。黎明的扮相很漂亮，我觉得很像梅兰芳本人的样子。黎明很单纯，这点也像梅兰芳。而且他是唱歌出身的，唱歌的人在舞台上会有一种光芒，只要灯光一亮，那种精气神霎那间就凝聚起来了，这点一般的电影演员可能很难做到。

　　羊城晚报：那章子怡呢？

　　严歌苓：章子怡的身段很漂亮，而且她有一种很帅的气质，因此她可以比一般女孩更容易掌握一些京剧老生的身段。章子怡还是个很有明星光彩的人，她能够使孟小冬闪光。我确实觉得他们俩是很好的人选，不管从艺术角度说，还是从票房价值看。

　　羊城晚报：如果你是知道了演员之后才写的剧本，你会想着黎明的脸来写吗？

　　严歌苓：我想不能，即使那样，我想到的画面依然是梅兰芳———那些我看过的他的照片。我很难想象有人能超越他，或者哪张脸能取代他。梅兰芳的风度是真正令人倾倒的。

　　羊城晚报：青年福芝芳的戏，因为阿娇的缘故被删掉了，大家都想知道影响大不大？

　　严歌苓：她原本有很大一段戏！为了设计她的出现———怎么到梅家，怎么跟邱如白交锋———我花了很多功夫，不敢想象这段戏删掉会怎样，损失太大了。 本报记者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