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采访时的眼神会告诉我：你就是一个跟着溜边出来混的傻小子
??? 我在陆川一句一停顿的轻声细语之中听到了很多句号。很显然在他自己心里，已经看清楚也想明白了关于这部电影的许多事情。而我自己，为了对《可》多一点发言权，竟然前后连续走进电影院里把它看了3遍。找到许多感觉，同时也留下了一些疑惑。有一点猜测非常强烈：我认为《可》已经造成了这样一种客观放映效果，它更像是对当今国产大片奢靡之风
的一记猛烈“反拨”。尤其是从许多外地城市观众对它观后的激烈反应之中，我能隐隐解读出另外一层潜在含义：他们有可能是出于对某些国产大片上当受骗又无法发泄的强烈郁闷，所以一见《可》，才会有这般如饥似渴的兴奋与激动。前不久，我在中央广播电台参加了一次聊国产电影的直播，当时有一个江苏女孩儿非常执著地通过网上短信反复询问：为什么现在好多著名导演，就老是躲在古代拍武打，而完全失去了对现实人生的敏锐感觉？所以当他们一看到像《可》这样的直面人生与生命裸露，才会有某种正中下怀的震撼与惊愕；
陆川：我很吃惊。非常吃惊。不但是因某些媒体的强烈反应而吃惊，还有我在外地亲眼见到和切身感受到的。我们没有宣传费去打通媒体，可这一次跟《寻枪》时完全不同。我能很敏感地从各地记者采访时的目光里发现一切。《寻枪》当时到各地宣传，即使有人真被电影打动了，但他们采访时的眼神会告诉我：你就是一个跟着溜边出来混的傻小子。但《可》看完之后，我在很多记者的目光里，都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热情。他们会非常具体地告诉我：谁谁已经看了第几遍；我是我们总编看完之后又派我看完电影来采访你的。
这些来自底下的反应确实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本来我们是从北京开始出发到各地去煽风点火的，走着走着已经有些身心疲惫了，但所到之处，我自己反而被他们的巨大热情给点燃了。到宁波大学时，那儿的学生跟我说：我们要送给你一个意外礼物，跟着就抖出来一面十米长的横幅！如果我要是人在北京不在当场，我根本就不信这是真事，而认为像这种事情肯定是背后有人操纵出来的。
尽管我事先再三提醒自己，就是好评如潮心里也别跟着晕，千万不要过于相信大多数民众的裁决，有好多很高的票房，不也是哄起来的嘛？但真实面对这样的场面，说实话，情绪还是非常激动。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因为突然就发现《可》自己长腿了，它主动走进了好多观众当中并和他们开始了互相之间的交流，而且关系还相处得非常融洽。
因为《可》，我也给40多个朋友、熟人发了短信催他们快去看这部电影。我真心希望它能不胫而走。没有谁逼着我这样去做，更没有例收红包之后发消息、写评论的虚情假意客套应酬。而这种投桃报李式的相互应酬，不正是当今许多大片只在报纸副刊上虚热闹的一种放卫星、大跃进式的鼓噪形式吗？
有一位朋友前不久这样跟我开玩笑说：越是没有真情，所有流行歌曲越都喊着叫着“我爱我爱”；越是友情淡薄，所以谁见谁都喊“哥们儿”；越是电影不成，越是都要插一块“文化”的牌子炒得厉害。
陆川：就是《可》只有300万票房，有10万名观众去电影院看了，如果再能卖50万张光盘，加起来一共60万人。这结果我认了。只要《可》能结结实实落在他们心里。因为我还有下一回呢！
我现在特烦那种整天在牢骚当中哀叹“理想主义”丧失，可自己却并不付诸任何行动的人。而陆川和华谊兄弟公司的王中军，一个导演，一个投资人，都是非常关键的人物，正是因为他们的发现和坚持，后来才造就了《可》。可之前之后，我恰恰从没听见他们俩发出什么“理想主义”的尖叫。
陆川：王中军，他首先在做生意上是一把很厉害的快刀。对他，社会上也有这样那样的传闻。但在我的了解中，他是这么一个人：碰上一个好剧本看完了，他能自己躺在沙发上泪流满面，一个下午人都过不来。做着商业，又特别性情，始终在心里给自己留着很干净的一个角落。在我能接触的行内人里，像这样的人并不很多。如果没他的促成，这个电影现在肯定还在可可西里撂着呢！拍《寻枪》时，我有一段心里特别郁闷，那时候他给我打来一个电话，“你把它坚持下来，做好就完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那片子之后，有很多人跟他说：陆川啊？还没看出来呢，你先渗一渗再说吧。可他听完转身就跟我签了约。所以光咋呼的人并不一定真做事，不出声的也可能还有更顽固的心理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