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平:寻找《康定情歌》过程的新发现
2009年年末,广电总局将一个任务交给中影集团:拍摄一部以藏汉民族团结为主题的影片。至于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角度?如何来表现?当时什么都没有,包括剧本也没有....。.最终,中影集团将这个任务落到了中影副总江平身上。
江平说:“2010年是和平解放西藏60周年,是百万农奴站起来60周年,也是修筑川藏公路60年。我们需要想方设法把这部电影拍好。”
时间紧任务重,经费又特别少,如何用不多的经费拍出一部质量高的作品,江平在为难了一阵之后,静下心来开始寻找。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很希望拍的一个故事。“我很多年前看过蒋雯丽主演的一部电影叫做《跑马溜溜的山上》,是上下集的电视剧,我就被影片当中表现的那种场景和故事所吸引,一个张家大哥和李家大姐的故事,我就想如果将来有可能我应该把它变上荧幕,拍成电影。十七八年前的想法了。”江平继续回忆:“后来看到唐国强和陶虹主演的电视剧《康定情歌》,我觉得他们写了另外一个故事,但是也发生在康定。其实《康定情歌》不是一个故事,只是一首民歌,大家可以随便怎么去演绎。在我心中一直觉得,康定和甘孜是一个神秘、浪漫的地方,我定义它为‘浪漫甘孜、神秘康定’。康定是茶马古道的交汇处,甘孜是曾经多民族聚居的地方,以藏族为主。因此它有很多的神奇的传奇故事,拍成电影这个想法一直在我心中。广电总局领导将这么一个任务交给中影集团,其实正好巧了……”
江平最初设想的是拍成一部《跑马溜溜的山上》式的电影,为了在张家大哥和李家大姐这个情感主题上做好文章,他带着编剧去下生活采风。当江平第二次到达藏区的时候发现,甘孜州的面积相当于现在的山东省,而这里50年代之前曾是西康省。他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我们把目光只聚集在一个几平方公里的跑马山,我觉得小了。因此我们就开始琢磨,说‘浪漫康定’呢?还是‘神秘甘孜’呢?后来我想,既然我们到康定拍戏、在甘孜州取景,这里有那么多的浪漫爱情,又有那么多美好的歌曲,我们为什么不叫《康定情歌》呢?。”
确实,“康定情歌”对于中国人而言,这四个字有着与众不同的知名度和意义。江平说:“叫《康定情歌》有几个原因,一,《康定情歌》是迄今为止在全世界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飘起的歌曲,中国的歌曲在国外有三首歌基本上华人都会唱,一是《义勇军进行曲》,就是我们的国歌,二是《茉莉花》,三是《康定情歌》。而《康定情歌》有别于那两首歌曲的在于,很多外宾、很多外国人会唱,外国人会唱是因为这首歌从三十年代雏形开始,到四十年代逐步形成,四十年代中晚期就开始流传到世界各个角落,以至于在当时很长一段我们的共和国前30年这段时间,我们跟海峡两岸当时没有往来,但是在台湾的课本上都有《康定情歌》。苏有朋他就说,他小时候音乐课课本上就有《康定情歌》。可见‘康定情歌’是不分地域,不分国界,因此我觉得,它有它的品牌。现在拍出来的《康定情歌》不是歌曲片,也不是戏曲片,就是一个纯情式的故事片。”
《康定情歌》是情感的主题,在肩负展现藏汉团结的使命之外,其中要以什么形式去讲述爱情故事,才能吸引到不同的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对于导演江平来说是个挑战。“《康定情歌》展现的不仅仅是旧时代的爱情,60年前占一半,还有一半是发生在60年后的新时代。60年前的爱情,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生死恋,由苏有朋和居文沛共同演绎,是一个进藏知识分子和一个翻身女农奴的情感。这戏后半部分重要篇幅在于60年后的今天,三位年轻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恋爱情感,也就是蒲巴甲、袁霆、爱新觉罗·启星,他们三个在新时期、新时代、新背景下产生的新的一种情感。我觉得《康定情歌》能让三代人都喜欢看,老年人会怀念过去的故事,会想起了红色年代里的传说,他们会被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所感动;而现在的80后、90后,他们会被新时代的这种情感故事所震撼。因为我这里边没有表现自私的爱情,到了最终是一种割舍和谦让,里边透露着大爱,而他们之间恰恰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形成了这样的感情恋,我坚信这部片是能够让不同年龄的观众都喜欢看。”
《康定情歌》选定了苏有朋、居文沛、袁霆、蒲巴甲、爱新觉罗·启星、谢润等几位年轻演员。在选择演员的问题上,江平没有太刻意。“如果说刻意强求哪一位演员,明明没有这个档期,你一定要叫他来,然后要跨着组,拍不好的。比如说佟大为、黄晓明、文章、李光洁、苏有朋这五个,当时他们都是主角候选人,我打了一圈电话之后,不是前面没空就是后面没空,或者有的可能要跨点组,我想来想去之后,正好苏有朋有16天的空档,我就跟他商量,不能跨组来一趟。这样有一点最大的好处就是提前下生活,苏有朋说他实际拍摄能给我16天,但是他提前了大概有七八天就到拍摄地去下生活。这与不下生活完全两回事,过去演员都下到拍摄地体验生活,哪怕走马观花,但他们这回踏踏实实下生活的,最长的半个月之久,所以他们都能够充分的理解角色。”
除了几位年轻的主演,在《康定情歌》里,江平还找来了十几位影帝、影后来“跑龙套”,卢奇、蔡明、于慧、马以、孙敏、张光北、刘艺、何政军、吴军、翁虹,再往上面,郑玉之、陈茂林老师,只要有一句台词的演员都是有名气的明星。在导演江平看来,这是一种回归。“所谓全演员阵容,就是发扬中国电影创作的光荣传统。60年前拍《三毛流浪记》,为了一部儿童片,赵丹老师他们能去跑龙套,那都是大艺术家;到50年代拍《今天我休息》,仲星火当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有四代知名电影演员为他跑龙套;到60年代拍《小兵张嘎》,同样也是一部儿童片,参演的全都是非常好的年轻演员;后来到了70年代末拍《大河奔流》,当时最走红的李秀明、张金玲、宋小英、王心刚都在里头跑龙套,导演谢铁骊就说,我要是好演员来演戏,哪怕是一句台词的角色。《建国大业》的时候,韩三平和黄建新导演,也是用这个阵容来做的,只不过被媒体说成了所谓的全明星阵容,大概媒体是为了抢眼而已,其实我认为这是一个回归,是一个认真做电影的回归。”
《康定情歌》的拍摄地康巴藏区,是中国三大藏族聚居区之一,最高海拔达到4000米以上。据导演江平介绍,海拔问题给拍摄工作增添了不小的难度,剧组要将多少吨的器材和物资运上山去,人上到山上基本上就晕了,而演员们也为此吃了不少苦。“老艺术家陈茂林,今年75岁了,他在上海戏剧学院的教授当中身体是最好的,上海那么冷的冬天他都是单裤一条。他去康巴地区之前我们就担心他的身体,他说没问题,我们让他在泸定海拔1000多米的地方缓了大概6、7天,然后再进入康定拍的。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他身体太好了,75岁的人演不出85岁的感觉来,万万没有想到,他到了康定之后迅速的苍老,走路都喘气,后来我发现是高原反应,正好符合了80多岁老人的感觉。陈老师几乎是每拍两个镜头就要吸氧,而且他每天拍哭戏,拍激动戏,顿足捶胸的。苏有朋一直就低烧,高原反应,咬着牙坚持。爱新觉罗·启星和袁霆两个人拍骑马的镜头,在马上的时候活龙活现,一下来就没力气了。唯有蒲巴甲啥事没有,他毕竟在藏区,但他上了4000多米也不行了,因为在平原地区已经有6、7年时间了,他也有反应。在这样反应的情况下,大家能这样下来真的非常不容易。”
“康定情歌”这首情歌在中国家喻户晓,更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向世界推荐的“十首民歌”之一。 在康定、甘孜州地区寻找和拍摄《康定情歌》的过程中,江平与剧组找到的不仅仅是发生在不同年代两段的纯爱故事,还发现了“康定情歌”这首歌真正的内涵所在。“我们真正发现‘康定情歌’是怎么唱出来的。为什么有‘康定情歌’这首歌?为什么歌词会唱成‘李家大姐、张家大哥’?我觉得是唱错了,唱错的原因在于藏族同胞说汉话“张”和“藏”是不分的,所以就唱成了张家,等到再翻译或者再演绎的时候以为是李家和张家,其实不是,李家明显是指汉族,这是一个藏汉融合的故事。我认定刚开始唱民歌的时候一定唱的是“李家”和“藏家”,也就是汉家和藏家,如果是张家和李家,怎么发生在康巴地区,藏族民歌怎么会唱张家和李家呢?这是藏族民歌。这一点是最大的发,让我深深地感受到在康巴、在藏区两个民族之间这种水乳交融的情感。”
新浪娱乐:为什么您会亲自上阵担任导演?
江平:我找了编剧到故事的发生地去体验生活,回来第一稿出来之后,当地不是特别认可,他们觉得60年的变迁还可以写的更丰富一些,不想把它变成一部口号性质或者图片展览式的电影。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想不如把这个故事做大些,于是我就想找好几个导演,结果没想到一线的导演都在拍戏。有一些退下来的中老年导演听说是到4000米左右高原去拍戏,怕高原反应,不太敢去。找了一些第六代年轻导演,这些导演我跟他们都是小哥们儿,他们就直接跟我说,怕拿捏不准,有关于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少数民族地区很多事情,说拍的不好通不过。我说怎么会通不过,他们说怕分寸掌握不好,或者怕不能展现真实的甘孜、真实的康定,可能我们看到的就是浮光掠影的东西,拍出来强调的就是形式感,到时候可能当地还不认。这样的情况下我是求助无门,找了一圈,后来忽然就决定我自己上阵了。
新浪娱乐:《康定情歌》创作过程中有什么难度吗?
江平:创作的难度在于我们要熟悉当地的历史背景、民俗文化,要了解藏民族的喜、怒、哀、乐,太不容易了。我们整个中华民族是一家人,56个民族像兄弟一样,但是兄弟和兄弟之间也有不熟悉和不了解的地方,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个陌生的课题。大部分的创作人员都是汉族人员,要创作出藏汉团结的故事,汉族我们绝对没问题,但是藏族的那一面,我们可能从头饰、到服装、到穿的鞋、到语言、到背景布置,都会出现问题。
有一部片子是表现藏族题材的,我们在那里采风的时候大家都认为非常不满意,不满意的原因就是藏族认为你们把羌族的帽子、藏族的靴子、裕固族的腰带全缠一块了,你们为了好看就可以糊弄,你们搞影视的就是凭自个儿的想像,天马行空,不是还原。而我们藏族遍布西南这一大片,有青海藏族,有四川藏族,有西藏藏族,服饰、打扮各方面,都还不一样,怎么才能够让藏族全体同胞都能够满意,要找到契合他们全体藏族同胞的一个都能认可的点,这是一个巨大的难处。
新浪娱乐:从粗剪到完成版,有没有遗憾?
江平:我们粗剪完成是4个小时,最后生生剪掉两个半小时,可见有多少戏不能用。最可惜的就是拍的很辛苦的戏,比如居文沛爬悬崖,那个悬崖有300多米,真正是峭壁悬崖,她听说苏有朋高原反应头晕,她就为他采天麻,天麻长在悬崖的石头缝里,她用石头从上面吊下来,拍得昏天黑地。但是那场戏,一我觉得没拍好,二我觉得节奏慢,三放在里头我又觉得有点冗长了,忍痛割爱,把它剪了,只留一个镜头。三分钟的戏只留了一个镜头,现在大概是3秒钟,3分钟剪到3秒钟。
还有一场打土匪的戏,土匪来抢军粮,军粮是解放军省下来送给当地藏族百姓吃的,结果在半道被土匪劫住了,苏有朋就拼命反抗,拿扁担跟土匪们打。因为不是武侠片,不能像武侠片那样打,所以就乱打作一团,这场戏拍得很激烈,由于高原反应,拍了三整天,打过来翻过去,后来苏有朋打得晕了,对手一拳打下去把牙床打开了,自己也打得腿肿了,脑袋也青了,最后还是没用上,没用上的原因是我剪完了之后有点觉得跟整个戏的风格不太符合,忍痛割爱把这场戏给拿掉了。类似像这样的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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