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论坛：宁浩×陆川 华语电影保卫战 实录(3)
【关于新片】
宁浩：电影一直在解决精神能量的问题
陆川：挺想让大家看到两千多年前我们在什么环境下
主持人：你刚才讲到好莱坞的叙事，长处，有一点你这回《黄金大劫案》的角色，男主角他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小混混，最后被裹携到这个事情当中，最后成为一个英雄，好莱坞的主人公不是想当英雄因为这个环境推到这个英雄路上。
宁浩：不光好莱坞还是中国都要遵循一种叫真理，你得站在真理的角度，如果好莱坞认为你先拍了，人家是真理，你不像真理学习，其实电影一直在解决精神能量的问题，你的精神能量和心里能量的问题，你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有正常的渠道，其实我写的故事，人刚生出来的时候，你本身只能懂欲望，生下来就知道吃奶，是索取，而且你懂得付出，懂得爱，懂得情感是背后，后天教育的，就是正常的程序，从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欲望的人，成长成为有理想的人，不是生下来就有理想，有感情，不是那样。所以你得尊重真理的过程去拍摄。
主持人：《王的盛宴》对我来讲，有一个印象最深，刘烨扮演的刘邦，这个人物是很不像传统电影的人物，很有特色，怎么会想到用这么一个人物来当主角，我觉得有点点大胆。
陆川：前两天也说了，我在伦敦书展的时候，央视记者站起来说你为什么向商业妥协拍古装片？这个其实不是我的悲剧，可能是古装片这个类型片的一个悲剧，一旦你沾这个事儿了，你就变成妥协了，因为历史在中国用来被消费的，不是特意认真对待的，历史为镜，从来没有拿历史当为镜子，这次我跟烨子，还有吴彦祖(微博)他们一帮人做这件事儿，挺想让大家看到两千多年前我们在什么环境下的，我们怎么在那儿生存的，为什么从那儿走到这儿，其实是有传承的。所以烨子就义无反顾地从30多岁演到60岁，我觉得他特别像刘邦，他不爱听这话，我跟他处这么多年，我用他一定是对的，他各种诡异的性格，而且他的活力，他身上有一种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像小野兽的力量，肆无忌惮的，他特别像我心目中的刘邦，而且刘邦从字里边，历史书中间跳出来就是一个人，我们都会在不同的影片中关注成长，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回到《王的盛宴》的也好，我听到浩子的话很感动，我们都在关注成长，张扬的《飞越老人院》讲人的不同年代，这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标志，就像中国电影的工业一样，还是在关注成长，我倒今天不想多说《王的盛宴》的事儿，说多了好，明天该抢钱了，《黄金大劫案》开始抢钱。
主持人：两位进入了亿元俱乐部以后，感受到更多创新空间的拓展还是更多的压力？
宁浩：我不大想这事儿，亿元也没分着，还是更多的想说自己拍什么东西，压力一直都有，从开始拍电影的时候就有，因为你面对的是电影，电影是一个真的很令人敬畏的东西，很不容易，你要找到它的规律，摸到它的脉是非常非常难的，更多的是这种。
陆川：我也这种感觉，四部电影好像是刚刚开始悟到一些做电影的感觉，而且每一次做电影，做电影的过程让我成熟了，我的四部电影都不太一样，在四部电影做的过程中间，其实学到了很多不同的知识，也从这些知识中间感悟到了很多东西，这种压力实际上自己内心的压力是最大的，倒不是票房的压力。票房真的是不可控的，我们是控制不了，靠宣传，靠媒体，靠观众朋友的支持。自己每次拍片的时候，你总怕拍砸了，对不起观众，对不起自己跟着你做电影的这帮哥们，兄弟，对不起你自己的付出，拍出来特别错误的电影，这个压力是特别巨大的，票房从来没想过。
过亿这事儿，现在都不好意思提了，人民币都贬值了，现在一提，宁浩过五亿了，这个事儿我希望能够，如果有一天我能拍出一个像《教父》这样，又挣钱，艺术上又对得起自己，那个是让自己满意的，票房这事儿感触不是那么大，我也恳请媒体们，在评价我们这些年轻导演影片的时候，尤其在好莱坞大兵压境的时候，别纯粹拿数字来去衡量我们对中国电影的这份心。
主持人：我在走之前有几句话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前两天在电影院门口买票的时候，别人买票的时候交谈，他们选片的因素。我作为一个美国商学院培养的自由贸易的坚定信仰者，我个人觉得引进多少外国影片没关系，有关系的是引进的都是同一类型的影片，不仅对中国的电影从业非常不公平，同时对外国的电影业也是很不公平的，因为在我们的荧幕上很难看到具有艺术水准，但缺乏票房潜力的优秀的外国电影——不仅好莱坞电影或者其他国家优秀影片。中国电影迟早会被推到自由竞争的国际竞争的舞台上，竞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公平的竞争，如果一部进口片可以拍摄的题材，一部国产片不能够做，那就是有没有给中国影人一个机会来培养他们的竞争能力。
最最重要的是我们影迷，我们的观众不管引进多少外国的影片，最终选择权是掌握在观众手里，如果在十来个中国新生代导演同一个档期集体发力，你不闻不问选择好莱坞大片，甚至不去考虑这部大片是不是有质量，而把“大”等同于优质，那么你不仅不给中国电影的未来的机会，你同时也是不给你观影和娱乐的机会一个未来。好莱坞的影片是拍给全世界看的，不是为某一个特定市场量身订作的，你少看好莱坞影片它不会因此消亡，反过来说，少看一部好莱坞平庸之作激励他拍出更多的好作品。更况且看好莱坞跟看国产片不是互相排斥的。但是你如果根本不去打听中国电影人其中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不去考虑、不去选择和打探中国电影人拍的什么，最终你将失去的是你特有的情感，你特有的故事，你特有的追求，你特有幽默，最终它们将慢慢从我们的荧幕上消失。中国的企业将来很可能会买下好莱坞部分产业，但中国的电影最终靠中国的电影人，尤其是要靠掏钱买票的中国观众！谢谢大家的参与，也谢谢两位导演。
【媒体提问环节】
记者：宁导、陆导你们第一次什么时候认识的？
宁浩：第一次见面在机房里面。
陆川：中央电视台机房里面，他拍了MV，我在那儿转磁。
宁浩：王珏(微博)的，一个歌手。
陆川：13年前。
记者：那时候第一印象会想到十多年以后陆导现在拍了《王的盛宴》，宁导《疯狂的石头》一下火起来了，会想到这些吗，那时候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外在的？
陆川：当时我记得跟着一个制作人，那制作人一直在说，他是我的摇钱树，我看画面确实拍得很美，拍了很多女孩的镜头，绿色的，印象很深，女孩穿一身白衣服，制作人说“他是我的摇钱树”，反复地说“他是我的摇钱树”，所以他从小被人认出来是摇钱树。
宁浩：那会儿认识陆导《寻枪》之后，还没拍《可可西里》，但是也在准备，那时候那天熬了好几天夜的，赶紧把那片子弄完了，后来紧接着在柏林碰到的，你说的剧院是东柏林的剧院，挺大的剧院，门口我们两个坐在那儿聊电影的事儿，还真是挺有缘分的，一直到《疯狂石头》拍完之后，第一个冲上台讲话的就是陆川，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记者：一路走下来陆导稍微比较顺一些，你的导演路。
宁浩：作为导演来说，我想说一句，每一个导演其实都知道电影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其实是非常非常艰难的，包括他之前拍《可可西里》，每一套电影我也都在关心和打听，每一次都是一次历练，不会太容易。
陆川：顺的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宣传做得好，把乱七八糟事儿藏起来，感谢我的宣传，我今天才发现，宁浩比我拍得早，而且比我拍得多，他应该算比我资格老的导演，他拍了6部电影了，我这才第4部。其实应该说每部电影都挺困难的，拍到后两部电影中间都有各种原因停拍的事情，我很高兴我们俩从大学就认识，在柏林坐在台阶上想未来要怎么做中国电影，是不是电影节这条路越走越窄，走到今天都算是在自己本土市场上有电影拍，站稳了脚跟，也有自己非常好的观众，会在我们开映的那天看我们的片子，也有很好的媒体朋友，很照顾我们，快十年了，这么走过来，还是挺难的。
记者：陆导，最开始从《可可西里》、《寻枪》到《王的盛宴》的你的风格在变化？宁浩你的风格还是很搞笑的，对方互相说一下自己的风格。
陆川：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拍一个特艺术的片子，他心里会有一种东西，在他未来职业生涯中间有不同的变化，看《绿草地》(《蒙古乒乓》)就能看出来。
宁浩：我羡慕川儿，他每部拍的都不一样风格，我羡慕他有这个勇气。其实挺难的，这一次他拍《王的盛宴》的时候，我也不奇怪，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属于我必须要把这个弄明白之后，再去弄另外一个东西，所以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学习的，我也力求在变化，这一部电影也不一样，想办法要有新的东西拿出来，我作为青年导演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去探索，去尝试未知的东西。
陆川：每次拍片希望能够有像去旅行的感觉，能去不同的地儿，张艺谋导演这点挺厉害的，我觉得张导他在早期其实每部片子都在尝试，《红高粱》、《秋菊》、《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每一部电影都是在尝试，向各个电影的维度在变化，我有一感觉，导演迟早都会折一部、折两部，你需要去试探，这比一辈子都拍你熟悉的那点东西有价值得多。尊重你每个年龄段的你的真实感受去拍电影，这是非常重要的。
记者：两位都有提拔新人，片酬非常高，你们怎么看这个问题？
宁浩：我是这么看的这事儿，片酬高还是有人给，这是市场的反应，但是我还觉得身边还是有好多演员，不是说看着片酬，他觉得他喜欢这故事或者喜欢这角色，大家还是有对这个职业敬畏和信仰在里面。所以不完全是这样，大家别老盯着一两个片酬特别高的演员，还是尊重这个职业的。
陆川：我片里边那哥几个，也没拿百分之百的片酬，按照行价，其实三个人在一起拍，有一个主张，他们轻易不会在一起，这牵扯到很多他们自己经纪公司有的立场，这次算给足了我面子，也坚持到把这个拍完，没有要特别高的价，演员还是会看戏，也是分导演看戏，看他是否值得去投入也一次，包括其他的演员也是一样。宁浩是挺培养演员的，我这儿培养的一批主创，我《可可西里》、《南京南京》这一批主创都成为行业的中坚力量，确实酬金非常非常高，但是我为他们高兴，我觉得证明自己是顶级的摄影，顶级的美术，我为这些哥们高兴，不过这次用了新的班底，预算比较紧，但是我觉得中国电影就是这样，刚才浩子跟门口问，你摄影师是谁，也不错，真的也是新摄影，也挺好的，特别能投入去做，中国电影我跟浩子，我们俩都有一个愿望，多带一些人出来，大家在一起去工作，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记者：宁导想写一个爱情剧本，陆导也说想做爱情戏，《王的盛宴》爱情戏以多胜少，两位导演对爱情电视是担心爱情没有价值观的情商不够高或是说爱情戏份过多，拍个爱情戏出来容易失掉自己以往的水准。
宁浩：饭是一口口吃，路是一步步走的，别人问我为什么不拍爱情片，我想拍完这个再去做别的，不见得这辈子不拍爱情就不是个导演，也不是，好多导演一辈子不拍爱情，也有好多作者不写爱情故事，只是先把那几部做完，我也想拍爱情，我拍的话，主要把这事儿想明白再做，爱情是一个跟每个人都有关系的事儿，但是你要把它说得很有意思，你还是需要创作的时间和过程，暂时我没考虑这事儿，先去做别的事儿。
陆川：我刚才已经解释了，第一个观点跟宁浩很相同，我开始拍片的时候，有更饥渴想去说的事儿，还一个原因，我跟宁浩这么帅，觉得爱情这事儿没有这么着急，肯定特饥渴想拍别的事儿，那个事儿相当于你不拍就睡不好觉，可能更触动我，现在慢慢大了，是想拍爱情，也懂得女性了，人要懂爱情得需要一定的年龄，我现在懂了，准备开始了，也没完全想好，拍出不一样的爱情，其实很难，你拍出的都一样，别人都不想看了，但是不一样呢，就成自己的日记一样，在这中间找到又是自己的，自己能拍的特别投入，百分之百的进去，又能够打动所有人，这真的需要提炼的过程，越是这个事儿越难拍，如果你要有好的本子，你可以给我和浩子看。
宁浩：其实在《黄金大劫案》中还是有比较粗壮的爱情线，很清晰的。
记者：两位导演提到好莱坞大片的对抗性的建议和想法，两位导演是否考虑跟好莱坞合作以尽快拍出更大规模的片子？
宁浩：我这个人比较惰性，我很多事情都是随遇而安，走到哪里是哪里，把我自己的事情想清楚就好了，至于跟谁去合作，不是特别主动，一般都是守株待兔型，谁冲上来觉得能干就干了。
陆川：浩子让自己成为一棵大树，谁撞晕了把谁给吃了。我跟浩子差不多，自己心里想拍的电影一二三四一直排着，还有些弹药准备在哪儿，你说拍好莱坞大片，嘴上一直在说，去了好莱坞，李安的成功是不可重复的，他实际上是美国人，他才能够在那个体制里面如鱼得水，你也注意到很多香港和大陆优秀的导演，到了好莱坞拍片其实条件特别受限制，你不能剪片子，不能定所有事情，就只能在现场当第一执行的感觉，实际上这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就真的是机缘，只有把本土的电影做好，再看以后的结果，不是强求来的，只有在本土去赢得他们的尊重，一切才有可能，你去求上门去，这个反而是没戏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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