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

秦岚写真

秦岚

　　执行/孙宇芮彤  采访、撰文/白郁虹 摄影/张罗平  化妆/陈陈  服装助理/邵帅 

　　影片《王的盛宴》公映前，导演陆川[微博]曾在微博中大发感慨称：“秦岚[微博]老师内心封存多年的利刃这次终于露了出来，花了多少威逼利诱的功夫啊！”身兼影片女主演及导演女友双重身份的秦岚当然明白个中滋味，她一边曝料陆川对她的改变是摧毁性的，一边调侃也只有陆川才最好意思向她发火。不错，在《王的盛宴》中，从前那个知画一般美好形象的秦岚荡然无存，大银幕上呈现的是满脸褶皱都掩藏不住阴狠暗黑神情的可怖女人。曾经与角色吕后相伴相生了大半年的秦岚，每天对着监视器里这张狰狞的面孔，都会狐疑地问自己：“这女人是我吗？”曾经在表演上自信爆棚的她，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了胆怯、压抑、崩溃，她甚至对陆川说：“换人吧，我放弃。”

　　“既然他相信我，那我们就好好地去拼一下吧。”

　　作为导演女友，秦岚顺理成章拿到了吕后这一片中重中之重的女性角色。陆川和秦岚都明白，这一选择无疑是一次冒险。“你演好了，大家觉得这是你的本分，很正常。演不好，所有人都会指责：‘还不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关系，你才能上这部戏？’”

　　秦岚也曾问过陆川，为什么不找更符合吕后年纪的女演员？陆川反问：“你不觉得找年纪大的女演员和刘烨[微博]配夫妻，很奇怪吗？”既然选定年轻女演员，陆川宁愿放弃所谓的大咖，他要从自己熟悉的人中找，秦岚当然是不二人选。“他很清楚我能表现成什么样，也知道该怎样更好地把握我。既然他相信我，那我们就好好去拼一下吧。”

　　拍摄之初，陆川对秦岚说：“你演了这么多角色，犯的最大毛病就是永远在演好人，永远在假装美好。你能不能把你最不堪、最不招人待见的一面拿出来？”

　　秦岚犯了难：“女演员潜意识里都会在镜头面前表现得美好一些，有几个女演员希望狰狞？就算愿意，也都是因为角色受惊吓而流露出的恐惧。吕后不是，她因人性扭曲而狰狞。我也曾试图放下美好，可我以为我放下了，击碎自己了，但陆川觉得不够，他一条一条不让你过。”

　　后来导致的结果是，秦岚强大的内心被一点点瓦解。她意识到，不是凭一个眼神、一句台词就能撑起这个角色的，你要不断出示你的内心。“吕雉是一个活在冷兵器时代的宫廷里像男人一样的女人，她做事冷酷绝决，她和大臣之间永远有商有量，但有商有量之中是话中有话，词中有词，她要时刻HOLD住宫里所有的男人。她的凌厉毒辣表现在你永远猜不透她下一秒在想什么，她的内心实在太强大、太黑暗了，黑暗到让你演起来没有边界。”

　　“一下发觉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老年戏又几乎占据了影片大部分篇幅，作为擅长拍摄纪实片的导演，陆川喜欢运用近景镜头、特写镜头，他要的是面孔与观众之间近距离的压迫感，而这却难为了秦岚和化妆师。

　　“当时化妆师跟我说：‘岚岚，你这张脸太不容易出皱了。’我一听快崩溃了。每天我们都要用两个小时化妆。抬头纹、眉间纹、眼角纹、鼻唇沟，都要用胶粘上，吹出皱，捏出纹。你原来照了三十多年镜子，突然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且这张面孔陪你半年多，真的觉得挺痛苦的。”

　　一段时间里，秦岚被难缠的角色逼得直打退堂鼓，她说：“我一直是一个特别自信的演员，什么难题都能扛，直到遇到这部戏，一下发觉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平时那么绷着的一个人，为了吕雉会毫不顾忌地当着大家伙儿面痛哭，我太压抑了。有段时间我很后悔接这部戏，我问自己：‘我行吗？我在干吗？每天被角色折磨得这么挣扎扭曲到底为了什么？’”

　　这时候，陆川给了她强大的支撑。“他帮我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陪伴我一起摧毁我，再重塑我，换了别的导演，也许我根本无法做到”，秦岚说。

　　影片剪辑完成后的某日，陆川兴奋地对秦岚说：“你以前拍的戏可以不用看了。”到多伦多电影节，媒体、观影者对秦岚的赞誉更加直接。加拿大某电影记者甚至将秦岚的演技与《时时刻刻》中扮演老人的妮可·基德曼相媲美。

　　“当时很多外国朋友看完电影后，问我：‘那是你吗？’他们试图在我脸上找褶皱的痕迹，找威严的神态，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当他们确认吕雉就是我时，都惊呼太不可思议了。我特别开心，因为他们是最纯粹的观影者，他们从没有见过我以前的模样。还有很多人写了观后感，非常客观深刻，这让我们觉得非常欣慰。”

　　对话秦岚

　　“大胆就会担风险，但因为年轻，我们敢大胆。”

　　记者：跟一个自己特别亲近的人拍戏，会有压力吗？他如果对你过于严苛，你会觉得委屈吗？

　　秦岚：不会，我之前拍电影《母语》时，经常拍一条就过了。这次陆川是一条一条不让你过，不光我，所有演员都是这样，但他会告诉你问题在哪儿。我不会因为恋人的关系，就觉得心里委屈。工作是工作，工作中他对我严厉是应该的，因为他是最好意思跟我发火的人。

　　记者：你说这个角色让你遭遇从未有过的崩溃，那段时间，你会有吕后附体的感觉吗？

　　秦岚：整个拍摄过程中特别痛苦，每天收工都想从角色里出来。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我看完回放后，汗毛都立起来了。我拍了十几年戏，监视器里的自己已经很熟悉了，可是那一刻我看到的女人非常陌生，她说的又是我刚刚说的台词，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我觉得我很难驾驭吕雉这个人物，因为她做人做事的标准和我是背道而驰的，我必须要了解她内心的根源是什么，要相信她，才能更好地驾驭她。

　　记者：有评论说，《王的盛宴》对吕后以及那段历史都进行了比较颠覆的解释，想过你们可能要面临的争议吗？

　　秦岚：我看了很多资料，包括《百家讲坛》，包括以外国人视角写的书。所有都是史记，但历史又是谁写的呢？历史是后人写的，他们也不在当时当下，你怎么去诠释？怎么让大家认同你的内心是合理的？所以，这个过程很难。因为你演的不是一片纸，不是史书记载的“片人”，她一定很丰富。

　　我觉得后人记的历史总是有水分的，就像我们现在写书，很文艺，很书面，生活中谁会那样说话？不会，没准说的都挺粗俗。所以，你越往深里研究，越会发现有太多的可能性，在这些可能性中你要找出最有说服力、最精准的东西，但没准你觉得推敲出最精准的，人家还觉得这不对，因为对待历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它有多重诠释、分析和展现。所以很难。就像你演一个传记人物，你不是她，你又怎么去体会？其实我自己都未必了解我自己。所以，在这么多未知的、黑暗的途径中，我们一直在摸索、在寻找。当然，在这个过程里，有导演陪着你一块儿摸索。

　　其实陆川也想探究公元前200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要不要说古文？当时的人就一定说古文？一定要端着说话吗？你去过那个年代吗？没有人去过。就算现在很多人物传记，看着挺文绉绉的，但生活中谁会这么说话？不会，那样会累死的。那我们就选择说人话吧，接点儿地气吧。我们当时就想，不要被这些文字框住了，我们再大胆些，大胆就会担风险，但因为年轻，我们敢大胆。就像陆川选我演吕后，凭什么？有那么多比你红、比你演技好的人。这么多压力，那么多声音，难道我不知道吗？我知道，但是陆川觉得可以，既然他相信我，那我就去做吧。

　　记者：你的这些感悟是不是很大程度上受陆川的影响？

　　秦岚：其实不是，人都在成长，当你过了三十岁，一步一步走的时候，你会感悟很多。但是这段时期，是有陆川这个人陪着我一路往前走，其实很多都源于自我的感受。

　　记者：在明年开年大戏《楚汉传奇》中，你演的也是同一个女人吕雉，经过《王的盛宴》，再演《楚汉传奇》，是不是驾轻就熟？

　　秦岚：《楚汉传奇》要求不一样，基本没费什么劲。拍《王的盛宴》时，陆川说，你这小尖脸，太没有质感了，要求我增肥。我两个月增了二十多斤。《王的盛宴》刚刚杀青，我就去《楚汉传奇》定妆，当时高希希[微博]说，你这脸怎么方成这样了？投资方希望我能瘦下来。所以，我又拼命减。

　　演员就像一只气球，需要胖时就吹气，不需要胖时就撒气，其实是挺伤的，尤其到了三十多岁，恢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我们工作分得很开，他从来不会干涉我。”

　　记者：《还珠格格》之后，你完全可以走偶像路线，为什么放弃了？

　　秦岚：偶像不偶像对我来说无所谓。就像我拿到《又见一帘幽梦》中绿萍这个角色时，很多人说，你为什么要演她？琼瑶也觉得你能演吗？你以前是演知画那种美好形象的角色。我说我行，我给她的定位是有点疯狂、有点焦躁，有点抑郁、有点变态，我喜欢有挑战的角色。可能这不会让我走直路，但至少不会让我重复，我很怕重复。后来拍了陆川的《南京！南京！》，我一个北方女孩演上海女人，很多人以为我是上海人。从《南京！南京！》开始，大家都觉得是不是陆川对你有影响？其实他在工作上对我没有太多影响，除非跟他有关的戏，他完全占主导。至于其他角色，他从来不会干涉，我也不会跟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们工作分得很开。而且我拍电视剧，他也不懂。

　　记者：很多人都关心，你们俩什么时候从情侣档变成夫妻档？

　　秦岚：还是让时间来回答吧，如果真有那一天，想藏也藏不住，但现在大家都在忙工作，还没有把重点放在这上面。

　　记者：总结一下，哪次经历是你事业的转折点？

　　秦岚：《还珠格格3》是我最重要的一个时期，很感谢琼瑶对我的知遇之恩。《又见一帘幽梦》让人看到我在琼瑶戏里的另一个转身。《南京！南京！》是我电影里的一次小荷才露尖尖角，还算完成了吧。《王的盛宴》应该是不一样的蜕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