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片《萧红》受轻视

　　和很多文艺片的命运一样，纪念萧红百年诞辰的文艺片《萧红》在上周末经历了“市场一日游”。不少观众反映，自己很想看这部电影却没有机会，“本来想周六放假看的，一看排片都下了”，“据说影片质量一般，可我连骂它的机会都没有！”

　　一边是观众感叹站在影院排片表前的选择范围太小；另一边，文艺片导演苦叹自己的电影无处可映或者草草下映。纵观全国，香港和北京有“百老汇电影中心[微博]”、台湾有“光点台北电影院”，而上海并无一家艺术影院。对于有没有必要建立艺术影院这个问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众人的答案相当一致：肯定是有必要！但细究电影市场，投资资金匮乏、片源短缺等各种问题仍旧制约着艺术影院的发展。

　　《萧红》排片受轻视

　　电影《萧红》3月8日正式上映当日，上海仅3家影院有排片，而且多数在比较偏远的地区。有看过电影的观众反映：“《萧红》是部正经八百通俗文艺片，本可斩获正常票房，却几乎没排片，它比起大量粗制滥造的都市情感片有追求多了。”

　　对此，有影院人士认为，“3月8日当日有十几部新片同时上映，影院如何取舍看观众反响，《萧红》这样历史人物的传记片，同时又带点主旋律的色彩，没有包场和前期宣传引发的观众观影热情，影院自然会少排和不排。”

　　2011年是萧红百年诞辰，文艺片导演霍建起受邀拍摄《萧红》，这是他在《秋之白华》之后接下的另一部“命题作文”。从《那山，那人，那狗》、《暖》、《生活秀》等，到去年的《秋之白华》，霍建起电影以清新写意的画面和细腻委婉见长，《萧红》的影像风格也延续了这一点，但也有文学专家在微博上指责该片将萧红的形象庸俗化了，而且该片台词也因文艺腔太重受到诟病，霍建起回应：“台词创作包括导演、编剧等等，他们作为创作者本身也是文学青年，他们专业在那，所以带出这些文艺的台词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惨淡票房，霍建起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其前一部由董洁[微博]、窦骁主演的作品《秋之白华》也有同样的遭遇，影片还未及宣传，就已在排片表上“消失”。对此霍建起也淡然处之：“我不是一个在市场上卖得那么好的导演，一个电影成本收回来就好了。当然，我们需要有更多艺术环境和艺术市场的空间，但我们还需要时间。”

　　据悉，每年我国产出的影片中有三分之一是艺术影片，但真正可以上映的仅为五分之一。然而，这些幸运得以上映的艺术影片往往会遭到冷遇，在影城的排片表上坚持不了两天，因此这一现象被业内称之为“市场一日游”。

　　导演埋怨没地方上，观众埋怨看不到。2009年12月底，中国大陆第一家艺术影院——北京当代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应运而生，它拥有3个放映厅，共400个座位，和一个超过300平方米的库布里克书店咖啡馆。“百老汇电影中心”创始人、香港安乐电影公司总裁江志强表示：“我相信，除了主流电影以外，还是有很多其他不同的电影。主流观众很重要，但非主流同样重要。”

　　上海不缺文艺片爱好者

　　香港和北京有“百老汇电影中心”，台湾有“光点台北电影院”，唯独上海艺术电影放映资源匮乏，其实，上海的艺术电影院也曾有过令人羡慕的辉煌。

　　早在1989年3月，上海的胜利艺术电影院就正式成立了，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艺术电影院之一；同年同月，上海另一家艺术电影院——平安艺术电影院也宣告成立。1980年代末，中影公司为第五代导演拍摄的艺术电影寻找观众，在全国9大城市选定了11大影院，上海的“胜利”、“平安”双双中选。于是，李小珑的《鼓楼情话》、陈凯歌[微博]的《黄土地》、张军钊的《一个和八个》、吴子牛[微博]的《晚钟》等“第五代导演”们初试啼声的作品都曾在申城引起了很大轰动，同时也建立了第一批文艺片粉丝群。

　　胜利艺术电影院业务经理顾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艺术影院的建立曾经培养出一大批艺术片的观众。在他印象中，最火爆的观影盛况要算1980年代末独家上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那一次，影院443个座位连满3个月，到最后售票处不得不拉起铁栅栏阻挡观众。胜利艺术电影院成立9年，举办过许多专题影展，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好评，得到了爱好艺术片影迷朋友的大力支持。

　　但曾经的辉煌随着艺术片片源的日渐稀少而过去，第五代导演们的作品后来越来越掺入商业元素，没有了在艺术影院专门放映的必要。同时，影院越来越多，反倒没有了艺术片的生存空间。平安电影院有过“自救”行动，它在几年前花费3500万元巨资，从美国引进高科技设备，成为中国首家动感电影院，不过市场反应平淡。院方为弥补电影院的不景气，不断将内部空间分割出租，电影院本身越变越小，最后拍卖给了一家服饰店。胜利电影院也变成了一家饭店。

　　近年来，上海观众对于艺术电影的渴望还体现在一年一度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去年6月底落幕的第1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9天内上海34家影院迎来30多万观众，《恺撒必死》、《金城小子》、《啄木鸟和雨》等影片一票难求，令许多上海影迷大呼“不过瘾”。

　　文艺片放映的星星之火

　　是什么在制约艺术影院在上海的发展？2012年1月9日，由上海联和电影院线牵头发起“艺术电影放映联盟”(AFA)，得到全国十余家电影院响应，放映联盟利用各成员单位已有的资源和条件，为艺术影片的放映提供专门的平台。实行“周周映”模式，即每周固定一天时间固定时段放映1场选定的艺术电影，票价基本控制在20元至30元。

　　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的发起人吴鹤沪认为，上海既然没有像百老汇电影中心背后那样的企业大老板强势进入，那么就从院线入手先点燃“星星之火”，如果全国的院线都有影院在定期放映艺术电影，那全国的影迷通过各地的影院都可以看到艺术电影，而且这样也就可以改变全国院线的同质化。

　　但是站在院线的立场上，吴鹤沪则表示：“影院不是慈善机构，不是公益场所，有经营成本，这就需要票房支持，票房达不到水准，水电煤都付不起了，电影院怎么还能放艺术片？”百老汇电影中心经理吴靖表示，百老汇电影中心背靠安乐影业，享有公司发行体系和影院系统各种资源的支撑，所以能维持运营，但如果只依靠一家影院单打独斗经营，恐怕会面临更大的困难。

　　北京：放映量在增加

　　事实上，中国电影观众的主流需求仍然是商业大片，艺术影片市场仍是小众，电影节期间观众对文艺片热烈追捧的现象也并不是常态，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国内市场对于艺术电影的消费还没有达到维持影院营收的程度。

　　以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为例，据相关人士透露，影院建成以来并没有盈利，影院的三个放映厅中，其中两个都在放映商业影片。百老汇电影中心经理吴靖表示，影院创建之初就不以盈利为目的：“放艺术电影的影院都是不盈利性质的，国外有很多艺术类电影院并不是场场满座，观众也很少，他们之所以能经营下去是因为有政府的支持和基金做经济后盾。”不过，据她介绍，百老汇电影中心的票房去年比前年有30%的增幅，而且文艺片的放映量也在增加。

　　知情人士透露，百老汇电影中心曾准备在上海开设新馆，也有商业地产投资方对类似项目表示关注，但是近年来也因为影院运营问题没有再继续实施扩张计划，国内艺术影院投资的商业回报周期较长仍是不争的事实。

　　上海：放文艺片基本赔本

　　作为最早一批加入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的影院也同样在做“赔本买卖”。某影院经理鲍小姐介绍，从环境上来说，新衡山电影院很适合来放映艺术影片，新衡山电影院有着欧式的建筑风格和浪漫的花园，受到小资文艺青年的喜欢。同时影院又距徐家汇商圈内永华影院不远，能够做出差异化经营模式。

　　加入联盟后，新衡山选择在每周三晚上9点安排一场。鲍小姐认为，这个档期虽然并不是黄金档，也不是最差的时间，适合白领下班后有充裕的时间来看电影，看完电影也有地铁回家。

　　安排放映艺术影片的是影院内最小的一个影厅，有52个座位，即便如此平时上座率也不高，从寥寥几个人到20人不等，虽然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场放映，但是对于影院来说也是一笔损失，“如果我们放映热门影片，譬如像《泰囧》这样的商业片，可以保证满场，或者放映一些好莱坞大片票价也会比较高。加入这个联盟就不以盈利为目的。”

　　此外，最能体现AFA在经济上困顿不堪的是，它的排片表是通过免费的微博发布。由于传播力度不够，影片也经常会遭遇零票房的窘境，电影放映了10分钟后，仍无观众买票入场。按照影院相关规定，工作人员拉掉了该片。

　　不过艺术放映也有满场的现象，影片《这里，那里》的放映场曾座无虚席，映后还有导演与观众的座谈会，“这些文艺青年对影片的诉求不只是观影，有这样的机会和主创交流心得让他们觉得更有意思，而且他们的问题也非常专业，有时候会涉及一些摄影手法等专业知识。”鲍小姐说。《这里，那里》的导演卢晟欣喜地对记者表示，“其实拍文艺片的导演心里都明白，目前国内每年能上映的艺术片数量很少，我们的结局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现在有这样的渠道让更多感兴趣的观众看到我的作品，很满足。” 对于这样的活动，虽然导演和观众都喜闻乐见，但这也意味着影院举办放映活动会产生费用，影院需要承担一些邀请导演的费用和基本活动经费。

　　窘迫：文艺片片源奇缺

　　影院经营之外，业内人士普遍认为，是无法相对自由地进行选片，没有足够好的内容来支持长期放映，限制了艺术影院的发展。

　　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的片源来自于三大方面，新导演新片、老片展映以及国家影展。经理吴靖说，影院仍旧面临片源难找的情况，“艺术影院经营的最大困难来自片源，因为进行商业运作的艺术影院，仍然只能放映通过审查的影片，而进口文艺片的数量过少，仅凭国产文艺片不足以满足艺术影院的放映需求。”吴靖告诉记者，每个月都有一些新导演会拿着自己的作品找上门来寻找放映机会，像《碧罗雪山》、《归途列车》这样的“优秀选手”，能得到长线放映的充分支持，但多数影片的质量却不尽如人意，“我每年要选择12部国产独立电影，最终至多只有6部令人满意。”

　　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的发起人吴鹤沪则表示，在上海的环境下，文艺片影片资源比北京更少：“北京可以向各国大使馆举办的各种影展借力，他们可能会提供不错的国外艺术片片源。而上海这样的引进片几乎没有。而在国产片中，首先要选有影片放映许可证(即“龙标”)的影片，在这些影片中挑选，很多人对艺术电影定义有误解，认为没人看的就是艺术电影，其实艺术电影一定是在手法、题材等方面有特点，有创新。而现在国产片中，很多粗制滥造。”吴鹤沪介绍，目前联盟以放映两类影片为主，一是像《钢的琴》、《国王的演讲》这种口碑甚好的文艺片，大市场放映周期过去后，联盟再单独安排重映；二是像《归途列车》这样的片子，本身很难进大市场放映，放映联盟正好给了它空间。AFA至今已经放映了《国王的演讲》《这里，那里》《钢的琴》《星星的孩子》《归途列车》等影片及北京电影学院艺术硕士师生合作毕业大片《危机公关》。据记者了解，目前联和院线已并入上影集团新组建的上海电影股份有限公司中，因人员调整的关系，AFA放映止于去年11月。

　　政策支持是最大的支持

　　北京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是目前内地最为成功也几乎是唯一的一个艺术影院品牌。然而类似的投资方实在是凤毛麟角。据悉，正在筹建中的上海电影博物馆已经将艺术片放映纳入计划，但如果经营压力太大，恐怕也难以为继。艺术片进影院仅仅依靠商业运营肯定是不可持续的。

　　导演王小帅对建立艺术院线持悲观态度，“国内目前的电影舆论环境下，对艺术片，基本都是不管死活。如果仅仅是单方面的努力在做艺术院线——我很悲观。”王小帅认为，相比一些国家，国内的艺术院线运作太不成熟。“有一些国家也没有艺术院线，但是能在网络电视台上播放艺术片，给艺术影片一个更具景深的发展空间。”

　　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的发起人吴鹤沪认为，院线面广了，可以形成声势，最后给管理者以一定压力，让影片进出口公司进口一些外国艺术电影，解决片源问题，“其实政策的支持才是最大的支持。税收降低、津贴补贴，让利给特殊的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