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提名均抱憾而归,有人说,《我要成名》是香港金像奖欠他的一个“影帝”。
他也以自己的婚姻作出表率:娱乐圈还是有一些人,让我们依然相信爱情。
主演的新片《逃出生天》9月30日上映,接受当天这最后一个专访时,他眼中已经有了明显的血丝。采访室内是一个拐角沙发,他却选择与我同坐一面,瞬间将采访气氛变成了朋友聊天的感觉。与他交谈时,我竟然找不到一点《新不了情》的悲情、《阿呆拜寿》的搞笑,或者《神探》的神经质,但他脸上的那些表情,我分明都曾在电影里见到过。也许,这就是一个好演员的魅力。
1入行 我很乖,跑龙套时不偷偷加戏
因为父亲随口的一句话,17岁的刘青云报考了TVB电视艺员训练班。他从没觉得自己帅,因为肤色黑还一度被嘲笑,但他却坚信,是好演员就会出好戏。跑龙套的日子里,同期学员周星驰、刘德华等都偷偷给自己加戏,但刘青云从没这样做过,“不能因为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毁了戏。”
新京报:当初报艺员训练班是因为喜欢演戏吗?
刘青云:小时候从没想过,我中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做Office Boy(办公室职员),有天在家吃饭,电视台刚好在播训练班的招生广告,我爸随口说了一句:为什么你不去考?因为这句话,我就去报考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爸讲这句话时我弟弟也在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讲给谁听的。
新京报:后来知道了?
刘青云:对,憋了很久后我才去问我爸,他说是讲给我听的。其实除了我爸,公司很多女孩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去当演员,这也是激励我去报考的原因。
新京报:她们说你长得帅?
刘青云:她们从没这样说,她们说完全是因为我身材高大。命运很奇怪的,考完后我被告知,一周内如果接到通知就说明考上了,我等了两周都没回复,但我有一种预感,一定考得上,就打电话去问,对方说,还以为你不来上了呢,你的通知书已经寄出去两个星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到时间了。
我是脸皮很薄的人,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如果不是打了那个电话,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工作。
新京报:周星驰、刘德华等很多后来的大明星在跑龙套时都会偷偷给自己加戏,你会吗?
刘青云:我没有,我很听话、很乖的。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台词的,但我相信,再少的戏份也会有发挥的空间,如果靠做一些事情来吸引别人的目光,就会破坏了这个戏,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2逆袭 从不会因为听到你的一句话,就怕
从跑龙套到当上主角、从电视转向电影、从演反派到演爱情和喜剧,一路陪伴刘青云的却是外界对他的不断否定。刘青云说,“就像候鸟到了秋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飞,所有的否定都动摇不了我要往前走的决心。”凭着这种不可逆转的信念,之前外界认为他的种种不可能,最后他都做到了。
新京报:仅仅用了4年,21岁你就在《新扎师兄》崭露头角。当年是“五虎将”的时代,你觉得你是靠什么引起业内的注意?
刘青云:当时我跟别的同学还是不一样的,我肤色黑嘛,那时是被嘲笑的,不像现在古天乐这样受欢迎。因为大家说我笑起来有点凶,就开始有很多“打家劫舍的坏人”这样的角色找我演,然后慢慢开始演一些小人物。也许是因为我性格里有不服输的一面,片约多起来时,很多人告诉我,你在电视圈闯出的名堂已经差不多了,就你的能力来说,已经演得很好了。但过了一两年,我就当主角了。
当主角后,人家告诉我,你演电视演得很好,就别奢望去演电影了,想进入电影圈很难的。但不久我就开始拍电影。拍了电影人家又说,你这形象就只能演坏人,但后来我就拍了爱情片、喜剧。我是伴随不断地被否定一路走过来的,但我从来不会反驳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从来不会因为听到你的一句话,就怕。
新京报:能实现这些逆转,你别跟我说,全都是凭运气。
刘青云:(笑)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拍《新不了情》。在电视台(拍戏)时,有一天我跟吴镇宇说,我要走了。他问我,你去哪儿?我说,我要去拍电影。他说,你跟谁熟?我说,我跟谁都不熟。他又问,你认识什么导演?我说,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么你要签约哪家经纪公司?我说,没有经纪公司签我。我告诉他,候鸟到了秋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飞,我就是这个感觉。
我很幸运,后来碰到了一位很好的经纪人。因为没人找我拍电影,他就介绍我去台湾演电视剧《一代皇后大玉儿》,我演皇太极,尔冬升演多尔衮,那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我们很谈得来。有天,他跟我讲了一个想自己当导演的爱情故事,就是后来的《新不了情》。我听了很喜欢,跟他说,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拍这部戏,希望可以找我来演。当时他并没有回答我。
过了一段时间,韦家辉找我拍电视剧《大时代》,经纪人说我已经拍电影了,是不可以再回头拍电视剧的。他说得很对,但我说,我一定要拍,因为韦家辉当时是电视台最红的编剧之一,拍了那么多很有名的电视剧却从没找过我来演,所以我接演《大时代》是有“心里很不服气”这个原因的。
没想到拍完后,尔冬升真的找我来演《新不了情》了,《新不了情》很卖座,从此我也开始真正被视为是电影圈里的人。更难得的是,后来我跟银河映像、尔冬升合作了很多部电影。命运就是这样。
3影帝 其实我觉得当年不拿奖比较好
杜琪峰、尔冬升是与刘青云合作最多的导演,曾共同推出过多部经典影片。遗憾的是,刘青云七次入围香港金像奖影帝都抱憾而归,让他终获影帝的《我要成名》,却并非这两位导演的作品。此外,与之合作过的女演员,很多都成为影后,刘青云也一度被戏称“影后陪练师”。对此他淡淡浅笑:“命运往往就是这样。”
新京报:银河映像之所以成立,就是想做出一种不同以往感觉的香港电影,据说你们当时拍《一个字头的诞生》时,是做好了不卖钱的心理准备的。
刘青云:是的。当年大家决定一起拍戏最主要是因为杜琪峰想要开始改变自己,他早已是很卖座的导演了,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他想走的路。我们的很多理念一致,所以就决定豁出去了。
那时候真的很难,因为片酬太少,愿意跟我们拍戏的工作人员并不多,有场戏原本是要把一辆车炸掉,但当时我们只有一辆车,就是导演的,我们只好想办法怎么能让车不被炸掉,还能拍出来好看的戏。那时真的可以说是文思泉涌,条件虽苦,但很开心。
新京报:尔冬升是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导演,他与杜琪峰有什么不同?
刘青云:杜琪峰是很男性的、英雄式的导演,他的电影其实是不那么真实的,他很浪漫,尔冬升的戏却很真实的。杜琪峰拍的时候会看着演员怎么走,然后他用镜头跟着你走,尔冬升因为是自己写剧本,所有东西都已经在他的脑袋里,所以他是要求你按他想的方向去走的。其实韦家辉在这一点上跟尔冬升很相似。
新京报:当时你是穿着《我要成名》的戏服去走金像奖的红毯,因为要顺便取景拍戏中戏,一年后,你终凭这部电影获得影帝殊荣,这太有戏剧性了。
刘青云:很多人说《我要成名》能让我拿奖,是因为戏里人物与我很像,都是在电影圈打拼多年却被忽略的一群。其实这个角色跟我有点相反,我是出道不久就比较得志的演员,没他那么落寞,但那个角色很多心里面的东西,是我当演员这么多年非常能体会的。
新京报:影帝和无冕之王,你更喜欢哪一个?
刘青云:其实我觉得在当年不拿奖比较好,最好是过了很多年以后,我已经不演戏了,或者临死了,他们颁给我一个终身成就奖。也不是我去拿,是我太太帮我去拿奖,这一幕将会多好看。我还没想到我老婆会说什么,我也很期待。
4太太 整天看美女,但不是每个都喜欢
刘青云的太太郭蔼明是1991年香港小姐冠军。1992年,两人因合作电视剧《大时代》而相识,1998年结婚,至今恩爱如昔。郭蔼明为刘青云而退出演艺圈,刘青云则因太太变成了“绯闻绝缘体”。
新京报:听说你曾因《大时代》里郭蔼明演得不好,整部戏都不跟人家讲话。
刘青云:是有一场戏啦,不过是她不理我。那场戏是她按电梯说一句对白,她做的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跟她说,你是不是应该这样,结果她就没回应我。
后来过了很久,我问她还记得吗,她说,当然记得,但她说:“我当时选择那样处理,你突然跟我讲要我改,我是转不过来的。”她说的是有道理的,我平常都不会说,就那一次。
新京报:郭蔼明原来是在美国是念电子工程的,理科高材生,你问过她什么会参加香港小姐评选吗?
刘青云:刚开始我基本上不知道电子工程是学什么的,一度以为是修理电视机什么的。她去参选港姐也是有人叫她去试试,她自己是糊里糊涂的,因为听说有奖品才去的。
新京报:你是怎么做到拒绝异性的诱惑,或者控制自己对异性的好感的?
刘青云:我很年轻就进了这个行业,整天看美女,但不是每个漂亮女生你都会喜欢的,缘分和性格也很重要。
新京报:如果碰上又漂亮性格又是你喜欢的怎么办?
刘青云:我也不会有太多想法。演戏就好了嘛,有什么感情演出来不就行了?然后演完了就回家。
新京报:太太因为你退出演艺圈,你是不是也不太愿意她复出演戏?
刘青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可能有一天她碰到好的角色也会去演。我有跟她说过,如果你喜欢演戏,就去演。我不希望有一天,当大家都老了的时候,她说:“我没当演员都是因为你。”
5性情 在戏里才会有安全感
刘青云的外形给人以憨厚无压力的感觉,私下他却是个非常较真儿的人,曾经因为太太煮面时多放了一段大葱而大吵了一架。也许,他演戏好,也正是源于他的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格。
新京报:我很好奇,黄秋生和吴镇宇比你愤世嫉俗多了,但为何你们三个会成为好朋友?
刘青云:哈哈,他们都是老愤青,我相信我跟他们的性格不一样,但我们三人都很喜欢演戏。虽然我们表演的方式不同,但在表演上绝对是有着共同的理念。
新京报:其实我也问过黄秋生这个问题,他说你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好好先生,其实是跟自己较劲的人,连道具不对都会觉得演不下去。
刘青云:他说得对。很多事情我太追求完美,演戏这样,做事也是这样。比如我很喜欢吃面,面要好吃,很重要的是硬度和味道,所以每种面要煮多长时间、放多少调料我都很计较。我老婆就比较随意,有一次她切了三段葱放进去,但那个面放两段葱味道才最好,我们俩为此还吵了一架。
新京报:听说有段时间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演戏,就跑去图书馆去看表演的专业书?
刘青云:是,大概是在我演了七八年的时候。当时太年轻,有段时间我自以为什么角色都能演,非常自以为是,可是有一天看自己的表演,突然觉得,我在干吗?之后看剧本感觉有很多想法,但就是演不出来。那个时候突然很讨厌自己,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把以前在训练班学过的功课重新看一遍,跑去图书馆找表演的书来看。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敢说都看懂了,这样做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重新的开始,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新鲜的,在这个过程中再重新建立自己。
新京报:你曾说,在戏里你才会有安全感,这句话怎么理解?
刘青云:这个是很奇怪的,拍《新不了情》时,最后靓靓(袁咏仪)饰演的那个角色死了,我很伤心,痛苦得不行,结果再一抬眼,却看见靓靓在那儿吃东西、补妆、聊天、讲电话,不时开心大笑,我立刻感觉很崩溃。
电影毕竟是假的,因为有剧本,我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也知道该怎么应对,还有时间去琢磨,但现实中如果一个人走了,就是永远、永远地走了。所以我觉得只有在戏里,才会让我有安全感。
■ 即将上映
危急时刻,我也许不会先救太太
在新片《逃出生天》中,刘青云饰演的消防员(左图)在妻子和弟弟都身陷火海的危急时刻,依然恪守灾难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且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新京报:《逃出生天》吸引你的原因是?
刘青云:主要是因为我没有拍过彭氏兄弟的戏,我觉得他们拍的电影还不错;我也很喜欢消防员的角色,他们很了不起,“舍己求人”不是凭空乱讲的;还有就是,香港和内地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题材的电影了,上一部应该还是我很久以前演的(注:1997年的《十万火急》)。但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演消防员的角色,再拍我应该已经下岗了。
新京报:现实生活中如果面临危急时刻,你一定会先救太太吧?
刘青云:这个很难说。我想我会先救身边最快能救到的人,也许并不是我太太,因为意外发生太快时没时间去思考。但你现在问我,我一定会说先去救我太太,不然她会骂我的。
新京报:片中有很多危险的动作场面你这次都是亲身上阵,到现在这个地位,不用这么拼了吧?
刘青云:每当我在电影院里看到我的替身时,我总感觉那个人不是我,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我也会很担心他发生意外。从出道到现在,只要是自己能做的我都会自己演,除非那些我根本做不来的动作。所以我老婆才会给我买那么高的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