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前传3:西斯的反击》于5月20日全球上映,首日成绩打破美国影史首映日票房纪录。如果乔治·卢卡斯遵守承诺不再拍摄续集,这部承上启下的电影就为持续28年的《星球大战》系列经典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星战”终结了,但它带来的年代没有终结,由它引发的关于文化与技术的话题也没有终结。
黄金时代
1977年,在元气大伤的美国,《星球大战》挟着成长、探险、星际大战题材及可以乱真的技术,以万钧之力横空出世,不仅为低落的国民心态注入英雄主义激情,更大大改变了电影工业的进程。
此前,由于投资风险高,大公司不愿拍科幻电影,科幻电影由此变成简陋粗糙的代名词。《星球大战》全球累计票房达到7.75亿美元,彻底改变了票房历史,制作精良的科幻电影一下成了好莱坞的首选题材。
《星战》之前,电影制作环节相当集中,特效、剪辑等业务基本由大公司一手包办,专业化程度有限。为拍摄《星球大战》,卢卡斯专门成立了ILM(工业光魔)公司解决电影的视效特技。之后,卢卡斯旗下的天行者音效、THX标准、Avid后期制作系统等也均成为电影技术领域的同行标准。因《星球大战》而开设的电脑部门后来演变成大名鼎鼎的皮克斯工作室,以《玩具总动员》、《海底总动员》彻底改变了动画片的进程。
《星战》之前,好莱坞的制片业基本由八大制片公司把持,而《星球大战》的成功使想发挥个性的导演及独立制片人获得了更多空间。
科幻、魔幻电影至今仍是好莱坞的创作主流,ILM、皮克斯、天行者音效今天仍是电影技术执牛耳者。《星战》系列虽然终结了,但《星战》系列造就的它们至少还会影响世纪电影几十年。
文化在左
《星球大战》的成功使电影人看到了一种令人新奇的模式:将高科技电脑数字技术与全球各种有特色的文化引入一部电影。此后,电影与当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及流行文化紧紧相联,成为一种潮流,并在斯皮尔伯格和詹姆斯·卡梅隆等后进者手中发扬光大。
文化与技术,自始至终是《星战》系列的左右手。
从文化上计量,《星球大战》虽然没有提出深刻的问题,引发人类新的思考,但它仍富于“综合”与“创想”的价值,更在精神上有激励观众的作用。
一套《星球大战》,神学家从中看到宗教,政治家从中看到权术,伦理家看到人性,文艺家看到爱情。《星球大战》刚推出的时候,人们从中看到了“越战”和“二战”;《克隆人战争》上映时,片中的沙漠、军阀和赏金杀手让经“9·11”之劫的美国人看到了恐怖主义的影子;而《西斯的反击》之后,玩弄权术的帕尔帕丁议长被讥讽为乔治·布什的化身。
而《星战》正传三部的故事结构甚至又与古老的西方命运悲剧若合。卢卡斯首先为卢克设定了一段奥德赛式的漫长寻找自我经历,再加入俄狄浦斯式的弑父情结,又发现暗恋的情人原是兄妹关系。达斯·维德对卢克的一句“我是你父亲”,当年震撼了全世界。因其戏剧魅力无法估量,这句话走进了好莱坞剧作教科书。
同时,卢卡斯的创新意识与想像力是惊人的。他早于科学家提出克隆人的构想,他展现了各式各样的外星生物、气势恢弘的外星城市,他设计了不同种类的飞船、战斗机、飞弹、激光炮、机器人、电子侦察器、雪地飞艇、驼形坦克,许多成为美国武器库的样本。
他启发各国观众思考,如何避免嫉妒、仇恨、愤怒迷惑人的心智,如何在逆境中以不懈的勇气力争上游。
当然,他的文化被定位为流行文化,反映出其思考具有广度而缺少深度的缺陷。
比如,他能预先提出克隆人的概念,却止步于“克隆人=机器人”的工具论;他制造了战斗机器人、礼仪机器人、维修机器人,却没有想过它们到底应该服从于哪位雇佣者;他能展现各式各样的外星生物,却只能依靠一个命定的英雄寻求原力的平衡,重建共和政体……与之相比,他的后进者在《银翼杀手》、《终结者》、《人工智能》、《黑客帝国》中提出的问题更令人警醒。
但与那些只重技术、内容生硬浅薄或索性以低俗笑话为卖点的电影相比,《星球大战》的文化意义仍然令人感动。
技术在右
有人说,“星战”系列到此时结束,恰到好处,因为在视觉轰炸层出不穷的今天,卢卡斯已有山穷水尽之象。
这话虽然苛刻,却也让人警醒。不仅对卢卡斯,也对其后来者。
《星战前传3》用于特技的造价确实比以往都高,电脑制作的镜头也更多。但习惯了视觉轰炸的眼睛,没有从中发现让人眼前一亮的技术痕迹。28年间,科幻片大量出现,上天入水无所不能,《黑客帝国》创造出“子弹时间”、“定格旋转”,《恐龙》用电脑绘制出动物身上的千万根毛发,《怪物史瑞克》让风拂草动有了细密流畅的真实感,《海底总动员》再现流光溢彩的海底水族世界,《后天》展现了神奇的暴风眼与急冻过程,就连张艺谋,也以电脑加舞美、武术结合出独出一格“仙人指路”。身为老大而没有创新,《星战前传3》的结束,确实及时保全了“工业光魔”的声名。
左右之思
《星战前传3》上映时,好莱坞正处在让影评人担忧的时代,没有好的原创剧本,只能把卖座片再“续”下去,聪明一点的,买来《无间道》、《黑白森林》、《我的野蛮女友》进行改编。
《星战前传3》的剧本,也有这个时代的草率痕迹:隐线不交代,明线太冗长,性格转变疾如闪电,甜言蜜语喋喋不休。绝地武士被屠杀、阿米达拉辞世时的煽情,不如中国儿童片《上学路上》小女孩算一笔上学的账来得让人酸鼻。
另一方面,《前传3》中极度密集的室内场景,充满冷冰冰的金属感,倒让人想念起阳光、绿水和青山。
《星战》结束了,电影还在继续。它留下的问题,别的电影正在面临的问题,涉及自然与科幻、创意与金钱、艺术与技术的关系,无法回避,总要解答。
关于《星战》的胡想——
钱不是万能的
《星球大战》诟病不少,人所共知。但即使把星战影片贬低得最厉害的人也承认,制片人乔治·卢卡斯确实有超凡的想像力,而且正是他的想像力成就了“星战”经典。这无关乎有钱能使鬼推磨,而是个人天赋与文化背景的产物。
中国导演以前不明白这一点,在缺钱拍片的年代,以为钱就能创造一切。全国人民都记得,在《泰坦尼克号》火爆全球那一年,一中国导演夸下海口:“给我十个亿,我也能拍出《泰坦尼克号》。”
大片能靠钱堆出来,类似想法有冯小刚的著作《我把青春献给你》为证。他回忆,1997年春天,一大款放言要给北影投入2亿美元拍电影。众导演面临2亿美元的诱惑,纷纷亮出各自的拍片计划。开价最高的是张建亚,他要拍《大闹天宫》,需要2亿;其次是何平,他憋了好几年一心要拍《天地英雄》,理想的搭配是高仓健和姜文联袂主演,算下来至少也需要一个亿。何平和张建亚瓜分了3亿,其他导演也不示弱,预算都在几千万之上,都用电脑特技——大家都知道,不用电脑预算上不去。只有冯小刚的预算最低,才区区500万人民币。他当时特别后悔,怪自己的题材不是大制作,恨不得当天晚上就回家连夜写出“越王勾践”、“火烧赤壁”。
时过8年,上亿的预算对中国导演而言已不是梦想。《英雄》3000万美元,《十面埋伏》号称2.9亿人民币。冯小刚的电影投资也逾了千万。可没人再大话拿预算说事。大家都明白,找到砸进去的钱不难,要能把砸进去的钱加倍赚回来才能活得下去。
但中国导演也学会了用钱说话。《英雄》的正红、明黄、湖蓝要拿钱砸,有钱才能请到最合适的服装师、才能染成吨的叶子;《十面埋伏》的牡丹坊仙人指路、竹林追杀、飞刀破空要拿钱砸,有钱才能用精密仪器,以13种乐声合出一声鼓响,有钱才能以精细电脑科技把绿幕蓝幕做得隐形,让人以为竹子和飞刀真能成绝杀暗器。
钱当然有用,而且对《星球大战》、《十面埋伏》这样的影片而言,起到的是决定性的作用。但用钱的前提是,得有一个需要用其实现的画面。 翟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