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戛纳幕后推手 批《花样年华》野心大

2013年05月14日08:38  新浪娱乐 微博
皮埃尔-里斯安(Pierre Rissient) 皮埃尔-里斯安(Pierre Rissient)

  新浪娱乐讯 皮埃尔-里斯安是法国电影界、甚至世界电影大家庭中一个重要、却无法让人给出明确位置和定义的电影背后推手。尽管对于大众甚至许多影迷来说,他的名字完全陌生,但当你真正进入世界电影这个核心圈内,并且活跃在电影交流和各种大型电影节活动中,那么,这个名字的分量,不可能也完全无法让人忽略,甚至会素然起敬。他仿佛一座巨像,面对电影的爱纯粹而坦白。皮埃尔-里斯安,被业内称做世界电影公民,是国际影坛幕、尤其是戛纳影展幕后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50年代,他和中学里的影迷朋友一起组织了著名的Mac mahonien 电影俱乐部,,对麦卡锡主义运动中黑名单上的美国电影了如指掌。他曾经是戈达尔的拍摄助手协助拍摄了《精疲力尽》,后来又做媒体公关,艺术顾问、制片人,导演过两部极私人化的作品alibis (1977) 和 cinq et la peau (1982) 最早以伯乐之身挖掘了简-坎皮恩、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众多后来的电影天才。参与戛纳电影节的幕后工作40多年,被誉为整个电影节上唯一一位可以不凭借任何证件,身着一件宽松体恤,无论何时都可以在电影宫内畅行无阻的独一无二的人物。2002年,世界教科文组织授予他费里尼金奖,表彰他在整个电影生涯领域的工作。

  2007年戛纳六十大寿年,他的朋友,美国当今最著名的影评家之一,《综艺variety》杂志的主编托德-麦卡锡将他推到了银幕和镁光灯前。麦卡锡将老友的电影生涯以纪录片的形式搬上大银幕,并在戛纳以展映的致敬形式登场。戛纳电影节主席吉尔-雅格布、他曾经力挺过的包括伊斯特伍德在内的名导们均出现在这部《皮埃尔-里斯安: 电影公民》的镜头里。

  除了业内的电影行家和相关人士,很少有人知道,里斯安其实还是中国电影最早通过戛纳走向世界的伯乐之一。

  66届戛纳电影节即将拉开帷幕前,新浪娱乐专访了这位电影世界公民,听他讲述对电影,对戛纳影展的独特经历和观点,以及鲜为人知的早期中国电影打入欧洲的小插曲。

  新浪娱乐:您是资深电影节人了,大致的电影节经历是怎样的?

  皮埃尔-里斯安:我不知道我已经参加过多少电影节,在每个电影节又有多少年头了。我参加的第一个电影节是1964年的戛纳电影节, 之后的每年我都必定参与, 还有全世界各地的各种电影节。

  新浪娱乐:圈内人都说您是戛纳电影节上唯一一个可以穿件体恤不用证件就畅通无阻的人物?

  皮埃尔-里斯安:是的,人们这么说。但其实这并不重要。

  新浪娱乐:你在电影节的选片上有一席发言权,是因为是电影节的艺术顾问吗?

  皮埃尔-里斯安:事实上,我在戛纳电影节并没有正式职位,但是因为我和吉尔-雅格布(注:电影节主席)关系非常亲密,常常会介入其中上游的工作。比如说我看到一部来自中国、韩国、或者美国的好电影,我会跟电影节推荐提请他们关注,选片委员会就会很认真地去看片。

  浪娱乐: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您全力争取入选一部个人很喜欢、但是电影节选片人却不看好的片子?

  皮埃尔-里斯安:我不能说我推荐的所有片子都被选中,但很多都被接纳了。

  1. “戛纳电影节一个,比世界上所有电影节加在一起的分量还重要”

  新浪娱乐:做为对电影节了如指掌的专家,可以对欧洲三大电影节做一个点评和比较吗?

  皮埃尔-里斯安:说实话,世界上最重要的电影节始终是戛纳电影节,而且是遥遥领先。可以这么说,戛纳电影节一个,比世界上所有电影节加在一起的分量还重要。它对一部电影的影响力,无论从挖掘一部优秀电影,还是宣传推广一部新片,都是很重要。当然,刀刃都有两面。戛纳也具有相当危险性。如果一部影片在戛纳的口碑不好,常常对影片带来巨大损失。因此,无论从戛纳的能力,影响力和权力来衡量,戛纳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电影节。

  新浪娱乐:从1964年开始参加戛纳电影节的活动,这么多年,您怎样看待戛纳电影节的演变发展?

  皮埃尔-里斯安:最初戛纳只有主竞赛单元,然后有了影评人周,接着有了导演双周,再后来是一种关注单元,现在戛纳竞赛和展映的影片数目相比以前大大增加了。而且以前的电影市场非常小,我记得那时有波兰斯基的《冷血惊魂repulsion》、阿兰-雷乃的《战争终了la guerre est fini》、科斯塔-卡弗拉斯的《火车情杀案》等,大家管这叫做市场,当时实际上是属于私人性质的小型放映,并不隶属于电影节本身,是选片时还没有拍完的影片,电影节的时候为一些业内人士放映,不像现在目的明确就是卖片的电影市场。我记得以前有20部电影在主竞赛单元,7部影评人周选出的电影,或者再有4、5部私人性质的放映,加起来也就30来部,并不是很多。电影节一步步成长起来,尤其是伴随着新电影宫的建成。新电影宫从1983开始启用,以前是老放映宫,然后是分散在步行街antibes 周围的电影院放映导演双周的影片。1983年新电影宫的投入使得电影节有了规模发展,因为它希望借此扩展影展的大众影响力和参与。

  2. “有年轻人只为电影节拍戏,依照他们认为会被电影节选中的标准去拍”

  新浪娱乐:人们常常会指责一些导演拍摄影片仅仅是为了拿到电影节上来?

  皮埃尔-里斯安:这是事实。有一些电影是采取极端简化形式,看起来似乎充满知识分子味道,自认为很前卫。但它们进入主竞赛单元的机会还比较少,很多是在《一种关注》和导演双周里出现。有些年轻电影人拍电影,认为会被电影节的选片人和影评人所青睐。 他们拍电影不是在自然状态下完成的,而是依照他们认为会被电影节选中的标准去拍。

  新浪娱乐:许多中国电影都希望可以在戛纳选中,其中不少人最初都是通过你的引荐,看过许多中国电影后,您的总体印象是怎样的?

  皮埃尔-里斯安:先补充一句,如果说有时我在电影圈内有一定影响力,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电影节,而是和在国际影评界的声望相关。的确有中国电影让我帮忙推荐的情况。有时候我看到喜欢的片子,有时候不太喜欢,这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如果我喜欢,就会努力推荐给戛纳,很多时候是成功的,但也有没被接纳的时候。这并不仅仅涉及到中国的片子,而是来自全世界的影片。

  3. 介绍中国电影到欧洲的先驱,最早将中国影片《侠女》引到戛纳

  新浪娱乐:可以谈谈你和中国电影的渊源吗,一种说法是,您是将中国电影引入欧洲,尤其是戛纳影展的第一人?

  皮埃尔-里斯安:(停顿片刻)我想是可以这么说的 。1969,有一部中国女导演唐书璇的影片《董夫人》希望在法国上映,于是美国影评人米勒找到我,我看完片子后很喜欢,就帮助他们在法国上映了,影片在艺术院线获得很大的成功。之后1972年唐书璇拍摄了第二部作品,73年做后期合成的时候她不太满意,便邀请我看片,并且可以给她提一些剪辑合成上的建议。于是我去了香港,影片中有很多精彩的东西,尽管总体上可能不如第一部片子。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我还看了其它的一些电影,尤其是胡金铨等导演的作品。其中的一些影片非常令人感兴趣。因此,我开始对此类电影关注,1975年,促成了《侠女》的戛纳之行。

  新浪娱乐:《侠女》在电影节上获得了怎样的反响?

  皮埃尔-里斯安:它给人们留下了独一无二的感受。这是在《董夫人》 之后, 第一部给西方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中国作品。之后我想,既然香港有很多优秀作品,那也许其它亚洲国家像泰国、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的未成名导演也会有优秀的电影。于是1977年后,我又去了东南亚的一些国家,1978年将一部菲律宾作品带到戛纳,并取得很大成功。在此的十到十二年间,一直到1990年,我几乎都是唯一对亚洲电影感兴趣的西方影评人。也许也有其他人,但远远没有我重视。之后慢慢才有更多人在它的成功后开始关注亚洲电影 。说我是将亚洲电影引入欧洲的先驱,这种说法并不是没有根据。

  新浪娱乐:说到将亚洲和中国电影引入欧洲的贡献,好像比起另外一些业内人士,比如马克-穆勒,人们对你的了解并不是很多?

  皮埃尔-里斯安:我比马克-穆勒的工作做的更早。他开始亚洲尤其是中国电影在电影节上的宣传引入也就是十年左右,而且他主要只针对中国电影,不涉及亚洲其它国家的影片。而我是从中国入手,再逐渐延伸到其它国家。马克开始有影响力主要从1990年开始。应该说他做了很多工作,不过时间上晚了很多。和我做的工作在时间上差不多的,是英国人托尼-雷恩斯。他开始亚洲电影的宣传并不比我晚很多。我非常喜欢他这个人,但是坦率的说,他的影响力要比我小很多。

  新浪娱乐:在中国整体对外还比较封闭的七、八十年代,将中国电影引荐到欧洲,是否遇到很多困难?

  皮埃尔-里斯安:纯粹中国大陆的影片,我是从83 、84年开始做工作的。有一部电影叫做《一个和八个》,我非常喜欢,希望把它带到法国来,但是中国政府不愿意参加,这让我非常遗憾,影片质量完全可以进入戛纳,而且我相信它会让更多西方人对中国影片感兴趣 。对我来说,不存在亚洲电影或者中国电影,只有好电影坏电影之分。

  新浪娱乐:上个世纪80年代初到今天,您感觉中国电影的变化是什么?

  皮埃尔-里斯安:无论中国还是别处,从80年代起渐渐出现新的一代导演,中国开始有陈凯歌[微博]张艺谋,之前还是谢晋那一代,我将《孩子王》带到戛纳,当时中国有人希望是谢晋的《芙蓉镇》,而我不认为,我觉得谢晋最后一部杰作是1977年的《青春》。如果我们谈到台湾,那个时代首先想到的是侯孝贤和杨德昌,是我把他们带到欧洲的。

  4。有很多人在中间环节运作,对电影本身毫无用处

  新浪娱乐:记得侯孝贤是在南特三大洲电影节上起步的?

  皮埃尔-里斯安:第一个在欧洲推荐侯孝贤的是我。当时戛纳没有选侯孝贤的片子,觉得还不够好,南特电影节的负责人是我的朋友,我推荐到了那里。的确,侯孝贤在南特首次展示他的影片,但是我是第一个推荐者,就像导演双周的前选片人介绍我是最早推荐马丁-西科塞斯的,对此我很看重。 我对所有的电影都感兴趣,重要的是如何及时看到这些电影。现在有许多人自以为了解电影,这些人其实并不真正了解电影, 只是做一个电影中介而已,对电影本身毫无用处。无论是在中国、韩国或者其它地方,有很多人在中间环节运作,因此有时你很难及时看到一部好电影,比如几年前,有一部电影叫做《route》,我看到的时候已太迟了,我不敢保证早4到5个月我可以把它送到戛纳,但是至少这时太晚了,有太多人不称职,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新浪娱乐:这时从普遍意义上来说,还是针对导演?

  皮埃尔-里斯安:是的,普遍来说,我认为至少85%从事电影的人是没有足够能力的,包括那些电影教师。

  新浪娱乐:现在你还看很多中国电影吗?

  皮埃尔-里斯安:没有,在我健康出现问题前,我会到处旅行,会到北京去看电影,现在不能了。而且,很多人还害怕,尤其是销售片商,他们不愿我看到电影,怕我说不好的话,或者将好片直接推荐给蒂耶里-福雷茂(注 戛纳电影节总监),不是他们的成绩。譬如说王家卫,他的第二部作品《春光乍泄》,可以说我是第一个受邀看到片子的外国人,我给他提了很多建议。不过他的《花样年华》, 我一点不喜欢,我觉得这是一部充满野心的糟糕作品,从此后 ,王家卫和他的制片人就再也不想让我看他的作品了,因为他们害怕我说影片不好。这些都是只想听好话的人。比如还有贾樟柯[微博],他的电影生涯最初,我给了他很多帮助,可是现在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新浪娱乐:戛纳是挖掘独立电影导演的最佳平台,您怎样看待今天世界独立电影的发展?

  皮埃尔-里斯安:我不觉得今天独立电影的发展令人乐观。现在很多被称作独立电影的其实并不独立。独立是一个虚构的概念,很多时候被混淆。比如获得戛纳金棕榈的《白丝带》,我不认为它是独立制作,要知道所有的基金都给了它帮助,它可以叫做独立电影么?要知道它的制作没有遇到困难,制片人在影片拍摄之前,就已经挣钱了。这不能叫作独立电影。影片在法国的票房有80万观众,算是一个成功了,制片人和导演从这部影片中挣了很多钱 。影片的票房成功与否,与独立电影本身并不有直接关系。独立电影和它的市场票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今天电影世界里最糟糕的,是那些影展选片人,影评人,还有电影老师,我认为他们给电影带了更多的负面效应。当然这不是针对所有影评人。举个例子,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影评人几乎还不存在,也没有电影老师,而那个年代的经典电影,比今天要多很多。现在我收到很多的DVD,可是并没有很多天才,以前我挖掘了胡金铨、侯孝贤、杨德昌等,他们都很天才,而以现在的台湾为例,蔡明亮很快进入我的视野,但算不上是发掘。今天的电影世界天才要少了很多,因为人们不是因为电影而充满野心,而是为了荣耀,金钱,地位,他们并没有对电影的真爱。1940年当约翰-福特拍电影的时候,他并没有去考虑电影的成功,当迈克尔-柯蒂斯拍摄《卡萨布兰卡》时,他也没有想到影片会有那样的巨大成功 。而在今天,也许陈凯歌会想着怎样胜过张艺谋(笑)。(刘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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