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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自黑暗中一道笔直的白光划过，止于黑暗中一大堆白色文字的流淌，中间穿插着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嗡嗡呜呜的抖翅声，嘭嘭嗵嗵的心跳声，孟京辉就这样带着一干好朋友把《关于爱情归宿的最新观念》出乎观众意料地呈现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了。
在《思凡》、《恋爱的犀牛》、《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臭虫》等剧上所贴的“孟氏戏剧”标签，到了这里仿佛贴也不是，不贴更不是。孟京辉变了，变得不像孟
京辉了，可说到底，他也还是孟京辉。
曾经把戏剧比喻成一桌筵席，就是观众嗷嗷待哺的美味佳肴，好多好多张嘴等着吃，可就是那么几个大厨来来回回炒菜，孟京辉就是大厨之一。但他不会按现有的菜谱天天给人炒鱼香肉丝或者是果木烤鸭，更不会罐焖牛肉和海鲜意面，他没准儿今儿琢磨琢磨把拍黄瓜剩下的那点儿蒜汁儿顺手放法式牛排里了，明儿考虑考虑烤羊肉串的孜苒和辣椒粉撒在德国汉堡上，怎么瞅怎么吃，都很怪异，但透着新鲜感，不管调的口味如何，到底还是煎牛排和德国汉堡啊。
多媒体：这是孟京辉这次抓住的第一种新“佐料”。早在《臭虫》的时候，他就流露出要做一部多媒体戏剧的想法，但之后不久就去拍了电影。在他暂别舞台的这一年多来，多媒体对于北京的观众来说已经不再新鲜，在去年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理查三世》等以至今年夏季刚刚结束的大学生展演《眉间尺》剧中都大量使用了多媒体技术，然而基本上还都停留在直接呈现影像的水准上。孟京辉通过与香港“进念二十面体”胡恩威的合作，不仅呈现出流动文字、雨滴涟漪、高楼大厦等影像，更为可贵的是仅采用点、线、面、体这几个最基本的元素，轻而易举地就对大陆舞台灯光设计的概念进行了一次“实验”，而且可以说是非常成功，至少国内还没有人这么做。
比如陈小龙与李蝴蝶扭打的那场戏中，多媒体的灯光效果非常明显，一道很细的白光自左向右移动到舞台中间的位置，停顿，白光突然向两侧拉开，越来越宽，从一条细线变成了一个长方体的光区后停住，陈小龙就从这个逐渐变宽的光区中从舞台的最里端读着报纸慢慢地走向观众。这在现有的舞台灯光处理中是绝对无法实现的。最后接近结尾时，陈小龙朗诵的声音化作交错的文字在后墙上缓缓地移动，文字由小变大的力度增加也是通常的舞美设计上难以运用的。
但不能不说的是这次对多媒体的运用，其实比起“进念二十面体”在香港的实验来，还是比较初级的手法。在香港，他们甚至可以做到全剧没有演员，完全靠视觉、灯光、音响与舞台空间结合，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而这次孟京辉并没有把“拿来主义”贯彻到底，让国内观众瞠目结舌，未免有些遗憾。或许是因为考虑到观众的接受能力，但既然是谈到了“最新观念”，就应该更大胆一些，把最好的、最尖端的直接运用。后工业时代技术的飞跃，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相信等到酝酿下部戏的时候，孟京辉还能发现更新的技术来表现他一如既往的深刻。
音乐：这是孟京辉这次抓住的又一种“佐料”。孟京辉说这次与以往的功能性音乐不同，音乐也只不过是媒体之一，而且是几乎独立存在的。但实际上，从整体上看，音乐还是非常配合剧情发展的。陈小龙最后被逼疯的时候喊道，“听！这是什么？！是疼痛的声音！”的确，那时候的观众与陈小龙一样处在一种难耐的烦躁之中，这除了陈小龙的表演之外，更多的要归功于丰江舟的噪声音乐造成的氛围。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住噪音，或者是对它升起一种生理上的快感，但是要知道这时候噪音与疼痛配合得是那么和谐，有点让人大吐大泻一场方肯罢休的意思。“医院”那场戏最后赵莉莉和医生们呆张着嘴发出长长的“啊…………”声，还有“骗子”戏中那些短促的“呀呸！”“哼！”“哈！”之类毫无意义的语句，看起来也是当做噪声音乐的一部分来处理的，多少起到烘托气氛的作用。
这种在大陆可以说是非常难以接触的先锋音乐搬到话剧的舞台上，毕竟只是一种尝试。为此，基本上为符合剧情而柔和了很多的处理，相对来说是非常容易让人接受的，毕竟人们对“噪音也是一种美”的观念理解起来还有待时日，就像首演第二天，网上论坛就已经出现了帖子，批评音乐“的确会让人发疯，就算抒情已经成为糟粕，噪音却连糟粕都不如。”所以，丰江舟没有把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绝活儿”拿出来，显然是个最明智的选择，毕竟他知道像先锋音乐这样的小众喜好直面大众时的尴尬场面。而孟京辉从民谣、到摇滚乐，最后发现了噪音音乐，不免让人觉得是否有些走得太快，无法预料这之后将会是什么。
有了这两种特别“佐料”，孟京辉大胆地推出了他的新戏，对某些人来说，有点容易想起《恋爱的犀牛》，但与“犀牛”的干脆利落不同的是，这个戏有种粘糊糊、潮嗒嗒，欲甩不能的潮湿感，就像剧中的噪音一样，缠住人不放。曾经有人不明白《我爱×××》这样的剧本、这样的形式、这样的表演方法想说明什么、想表达什么，其实现在回头看过去，孟京辉那时候就很明显地在找一种多元化的舞台感觉、或者舞台语言。这次虽然是他实验中的一种，但在做为孟京辉寻求不同东西的可能性这一点上，他是没有变的。“实验”不见得非要实验出个什么“意义”来，实验本身都是过程，实验结果还有待于反复确认，而结果本身也是随着整个戏剧的发展趋势而不断变化着。
在这个过程之中，孟京辉端出来自己揣摩出的一种新口味的大菜，呈现给观众了。依旧是“辣”，只不过这次的“辣”与以往不同，是要慢慢咂摸才能体味出来的。撰文：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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