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1000多天的孕育、养成,陈凯歌终于在他的“内助”陈红的辅佐下,推出了这部灿烂艳丽的《无极》,一部与当下流行的剧情电影和技术电影不同的“诗剧电影”。它风格诡异、态度张扬、色彩班驳、场景奇特,从感性上强迫观众不得不带着一种惊异、惊奇、惊羡的态度去接近它和接受它,而其中那些象征爱恨情仇的人物符号,那些关于人生人性的台词哲理、那些表达人的命运的宿命情节,与这种感性的冲击结合在一起,让《无极》在奔放的想象力之中,又仍然保留了陈凯歌永远挥之难去的理性态度。《无极》用一种大胆的想象创
造了一种异端的诗剧之美。
过去,我们经常将陈凯歌与张艺谋进行对比,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张艺谋的电影更加感性,所以他影片中最具有魅力的是那些场面、场景、细节、画面、调度,无论是色彩、音乐或是那些大悲大喜的段落,都酣畅淋漓、浓墨重彩、激情飞扬、回肠荡气。而相比较而言,陈凯歌的电影则更加理性、更加平静,深思熟虑、意味深长,即便在《霸王别姬》这种戏剧性很强的影片中,他也善于将结构的精巧、叙事的复杂以及主题的宏大结合起来,无论是时间的双向交叉或是空间的套层组合以及对人性与中国历史的意识形态表述都显示了一种在中国电影中绝无仅有的理性的智慧。但是,这种陈凯歌式的理性,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陈凯歌电影的自由和想象,他的多数影片往往显得深度有余而感性冲击不足,从而往往因为一种难以被观众消化的陈式“内核”而受到质疑。尽管陈凯歌也试图调和这种感性与理性的矛盾,但是却并没有完全得到公众甚至专家的认可。但是,他却用《无极》创造了一个超出人们意料的“异端”样本,在这个样本中,陈凯歌那无法忘怀的理性精神终于依附到了一个血肉之躯中,它让人们在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电影中,感受到陈凯歌那依然的沉重和关怀。
《无极》叙述了一个女人与四个男人之间在一个所谓的东方无极世界中的爱恨情仇的情感故事。《无极》模糊了时代背景,只剩下历史中的人物,张柏芝扮演的王妃、张东健扮演的昆仑奴和刘烨扮演的鬼狼上演了一出关于承诺和背叛、家国与爱情的传奇。故事发生在无极这样一个被抽象了时间和空间的世界中,这种抽象性,一方面消除了时空限制使影片在今天这样的全球化背景下更加具有全球传播的普泛性,同时它也消除了历史感使故事有了更强的形而上的意义。
欺骗,有意的无意的,成为恶的一种驱动;挣扎,自觉的不自觉的,都无法改变命运的决定;爱,热情的冷漠的,也并不能带来人生的自由。命运有自己的逻辑,人生是一种原罪。电影可以说,用一种戏剧化的人物命运阐释了“自由、爱情、命运”的宏大命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无极》的确有古希腊悲剧以及与此一脉相承的莎士比亚悲剧的影子,而陈红扮演的那个预言者也与希腊悲剧中的合唱队、莎剧中的巫师何其相似。相似的,甚至还有电影高度舞台化的美术设计、高度“诗意化”的台词、高度角色化的演员造型。海棠树的粉艳欲滴、大草原的油然而绿、大将军的红盔红甲、北宫爵士兵的素衣素衫,还有类似“真正的速度你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生息,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不知道你的孩子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爱上一个人”这样舞台化的对白,这一切“舞台性”,都借助了电影的语言,甚至数字技术的能力,被高度放大、极端化了,使其艺术的震撼力远远大于了舞台剧,为《无极》创造了一种“诗剧电影”风格。
当然,《无极》不是古典意义上的“歌剧”,而是莎士比亚意义上的大众的“戏剧”。《无极》由四国联合摄制、高达三亿的投资、辗转数地实景拍摄、使用先涛数码科技, 该剧主创来自世界各地,凭借《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鲍德熹,为《黑客帝国》、《蜘蛛侠》等好莱坞大片担任动作设计的香港著名武术指导林迪安,扮演昆仑奴的韩国明星张东健、扮演大将军光明的日本演员真田广之,还有刘烨、张柏芝、谢霆锋等等的出演,都是为了未来电影市场所预设的“商机”。这种大制作、高概念的模式注定了这部影片的“商业性”。神秘莫测的故事、险峻雄奇的景观、浪漫激情的人物、古希腊主题与东方意境所构成的“熟悉的陌生感”、东方无极世界爱恨情仇的戏剧性故事可以说都为这种商业性提供了充分的基础。
但是,《无极》的商业性没有采用“老套”的模式,它既不同于好莱坞,也不同于过去走国际路线的东方电影,而是创造了一种异端的“诗剧化”的电影风格,从而成为了当今世界影坛上难得的艺术异端。它不同于那种大多数的廉价的煽情片,也不同于近年来盛行的技术主义的高科技片,在它舞台化的夸张中,更加的人性,在它传奇的故事中,更加深情,似乎证明了陈凯歌有能力用感性的电影语言来承载自己的理性思考。所以,当你不明白、或者不愿意费力去明白导演的所谓“思想”时,你一样会被电影的感性—画面、动作、造型、故事、场景—所俘虏,很多段落的华丽和震撼——如红黑盔甲对阵、飘扬的海棠花瓣、牦牛山谷大战等——甚至会使你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受;而当你有兴趣、有耐心去“回味”影片所谓的“意味”时,你又会品味到影片更丰富的意蕴和更抽象的思想。
当然,影片中所包含的人物、场景、段落、符号等等,非常众多,这种庞杂性,在最初的观影体验中,由于被影片的感性气势所淹没,我们也许并不能完全感受到,而在观影后的“反思”中,我们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迷乱,三年的创作时间太长了,陈凯歌以及其他创作人员、加上来自各个方面的商业诉求,都不可避免地在漫长的过程中不断地为影片做许多意义上、价值上、甚至商业上的加法,使长达2个多小时的影片,仍然难以完全承载这些“加”上去的“意味”。
但无论如何,《无极》诗剧的风格、诗意的灿烂、主旨的恢弘、影像的壮观、场景的惊艳、故事的曲折,应该说都是当今影坛的罕见之作,这也是影片能够在海外的预演中频频得到高度称赞的原因。而对于普通中国观众来说,能否暂时搁置长期的情节剧观影习惯,接受、欣赏这部影片的异端之美,可能不仅是对影片本身的考验,也是对我们观影习惯和观影趣味的一种挑战。 转自《中国银幕》 尹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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