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台既新奇、好玩，又蕴涵着人生哲理的音乐童话剧。 仅仅这样评价《怪物的眼泪》，似乎还不足以表达对这台戏的强烈感受。 剧作的奇思，表演的精彩，舞台的空灵，汇成一种以往儿童剧不曾有过的冲击力，心中不由得涌起莫名的感动：儿童剧，你终于张开了自己想象的翅膀！
营造充满想象力的当代童话世界
“走出儿童剧题材的狭小地带”，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的儿童戏剧家们着意探讨与追求的创作问题，特别是童话剧创作。尽管从民间故事到远古的神话，从动物王国到未来星球，从心理开掘以致现代生活用品的拟人化……， 儿童剧都一一尽收笔下。但依然有不尽人意，不够洒脱之憾。儿童剧究竟还可以怎样写？ 究竟怎样才能开辟更广阔的表现空间？《怪物的眼泪》从一个特别的视角巧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儿童对于大千世界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为儿童写作和演出的儿童剧的想象力也应该是无限的。儿童剧应该张开自己想象的翅膀，然而沉甸甸的传统创作题材、创作理念和创作方法形成的思维定势往往会拖累着我们，难以展翅高飞。《怪物的眼泪》最可贵之处，就在于它转换了一种新的创作思路，冲破了种种思维定势，冲破了几千年宗教文化积淀和现代社会严整秩序的心理束缚，任情地张开了想象的翅膀，随心所欲地“玩了一把”。把观众带到了一个离真实生活相去甚远、纯粹编造的戏剧世界。剧作打碎现实常态，运用生活中原有的基本元素，重新组装结构，营造出一个虚拟世界。这里没有魔鬼和神仙，只有怪物和人；没有地狱和天堂，有的只是怪物世界和人间。
剧中展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在怪物世界赤沙谷里，没有爱护、帮助和友情，只有欺负、嫉妒和报复。怪物的快乐就是让别人受苦。他们因此获得魔力。小怪物滴滴因为善良和富有同情心而失去了魔力，成了众怪物欺负的对象。在一次施法大会上，怪物们互相争比，看谁能靠法术把滴滴扔到死亡山涧去。 滴滴掉下了山涧，所幸的是没有摔死，正好骑在了从这里路过，来自别的魔法世界的大个头怪物响雷的肩膀上。响雷盛怒之下吸走了赤沙谷所有怪物身上的魔法，从此被尊为赤沙谷的怪物大王。但当他宣布“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欺负滴滴”时，破坏了赤沙谷的规矩，魔力被凶狠的魔女美丽绝杀吸走了。响雷被推出了怪物世界。滴滴感谢响雷的搭救，告诉他喝下眼泪就会恢复魔力。而怪物是没有眼泪的，怪物流眼泪就会消失。于是，他们一起去人间寻找眼泪。在人间，滴滴被孩子们的友情深深感动了。他喝不下孩子们因为痛苦流出的眼泪。响雷喝下眼泪，果然恢复了魔力。他们重返赤沙谷。响雷答应做滴滴的朋友，保证给他一个比人间好百倍、好千倍的赤沙谷。响雷重新当上怪物大王，却没有履行诺言。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维护怪物世界的秩序， 他任凭众怪物变本加厉地欺负滴滴。滴滴在绝望和痛苦中，流出了眼泪。滴滴从怪物世界消失了，他去了人间。从此，怪物世界流传着滴滴的故事，他们开始向往人间。
聪明的儿童剧作者往往善于模仿和借鉴，融会古今中外神话、传说为一炉；而高明的儿童剧作者却能够从现实生活中脱胎出来，展开想象，用心灵去创造。《怪物的眼泪》正是这样的作品。我佩服这台童话剧丰富而奇特的想象力，赞赏其独辟歧径的勇气。
符合儿童思维状态的儿童剧思维
《怪物的眼泪》是一台符合儿童思维状态的童话剧。有趣的是，这台戏诸多人物，竟然没有一个大人，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都是小孩子。 无论是赤沙谷中的怪物各自施展魔力和欺负滴滴的恶作剧，还是人间的三个小学生寻找他们的小白兔，与怪物遭遇，都像是孩子们在做游戏。就连五大三粗的响雷、阴险的女魔美丽绝杀，从行动到思维，从动作到语言，也完全孩子式。剧情让小观众一眼就能区分善恶，却并不产生丝毫恐惧。剧中的语言富有童心童趣和幽默感，当代流行的时髦用语，让人忍俊不禁的对话，都恰到好处地用在推动剧情发展和塑造人物性格上。诸如，怪物笨笨东对黑毛儿说：“我有一个想法要告诉你，我要把你最心爱的东西弄得满赤沙谷都是。”黑毛儿问：“你的意思是把我美丽的毛拔光呀。”笨笨东答：“恭喜你答对了”。又如，响雷丢了魔力，被逐出赤沙谷，心烦意乱，不愿听滴滴说话，被捂上嘴的滴滴说：“闭嘴之前，我能说句话吗？”响雷：“说！不许超过十个字。”响雷认真数着每个字：“十一个！” 滴滴又像小学生作文造句一样，精简着：“你想重新获得魔力吗？九个字！”响雷只顾数字，竟然半天没有反映过来滴滴的话，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也只有注意力不容易集中的孩子，才会有这样好笑的表现。再有，当响雷重新获得魔力，再战美丽绝杀时，响雷突然举手示意：“等等！” 美丽绝杀：“干什么？”响雷：“我要说一句话。” 美丽绝杀：“你说。”响雷：“没打着！”以这样简短的对话，表现响雷轻而易举的取胜，也是儿童剧的独到之处。此外剧中人的名字，小观众听起来也并不陌生，或像出自武侠小说，或像电脑游戏中似曾相见。这台貌似远离现实生活的童话剧，其实无处不印有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标识。
想象的翅膀最终翱翔在舞台上
《怪物的眼泪》的演出成功，凝聚着北京儿童艺术剧团和全体剧组集体的智慧结晶。从《山那边儿》、《雪童》、《想变成蜜蜂的孩子》、《红领巾》，北京儿童艺术剧团为孩子们创作了一台又一台音乐剧、音乐童话剧，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锻炼、培养出自己的出色编剧、导演和演员。与其说他们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不如说他们是在不断地向更高的儿童剧境界攀援。《怪物的眼泪》是他们的又一个新高度。王炳燃的导演处理新颖、完整、表现语汇准确、洗练。苗培如的舞美设计为全剧增色，特别是表现滴滴流出眼泪的高潮戏，用天幕前的雨幕和雾状气体表现泪水和消失，形象而壮观，给观众以强烈的震撼力。演员扮演怪物，要找准以往没有遇到过的性格各异的怪物们的感觉，无疑是一种挑战。恽桨峥扮演的滴滴充满了激情和诗意，不去着力表演他的可怜和无奈，而是捕捉到柔弱身躯里不断升腾着的对命运的抗争和对美好情操的渴求。周逵扮演的响雷将可爱、可笑和可憎融于一身，既舒展自然又节奏鲜明。王昭懿的黑毛儿口齿伶俐，反应机敏，颇有一种冷面幽默的韵味。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怪物的眼泪》将会打磨得更好看。 布 而(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