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导演、陈思成主演的同性恋影片《春风沉醉的夜晚》在戛纳遭遇恶评

无论带来什么类型的电影，李安脸上永远挂着招牌式的儒雅微笑

以评委身份亮相的舒淇，成为本届戛纳最耀眼的华人女星

杜琪峰进军国际影坛的《复仇》虽备受追捧，却反响不佳

　　撰文/特约记者 董铭(发自戛纳)

　　5月14日，第6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如期开幕。按照往常的规律来看，逢双数的年份，戛纳的规模要相对大些。今年入选的影片从数量和质量上比上届都强。尤其是有四部华语导演的新片入围主竞赛单元，成了最大亮点。同时金融危机和尚在蔓延的甲型流感的影响也是无法躲避的，戛纳绝非世外桃源。

　　走在戛纳的街道上，人气明显不足，游客和居民都被流感挡在家中。或许用一部轻松的主流动画片《飞屋环游记》开幕，是组委会煞费苦心的安排，毕竟人们对危机还是心事重重。凯尔顿大酒店上的巨幅海报少了，往年爆满的旅馆出现了空房，就连海滩大道上的名牌跑车都罕见踪影。戛纳主席福茂承认，本该喧闹的电影节还是受到了大环境的影响。巴黎戴高乐机场的电影节主题宣传广告也难见踪影，戛纳古旧的城区甚至忘了装饰，直到周末下午，记者才在老港湾的市政厅旁，又见到了安德蕾·塔图那标志性的“天使爱美丽笑容”。

　　寒流袭击戛纳盛夏

　　金融危机的寒流，首先是影响了整个法国经济的大环境，戛纳市政府减少了赞助金。虽然仅仅是象征性的几万欧元，但仍然造成了大众心理上的阴影。尤其是在投资环境和发行渠道上，许多电影公司减少了投片计划，也削减了推广资金。去年《夺宝奇兵》慷慨赠礼的场面没了，半夜酒会也从豪华游艇挪到了海滩上。戛纳附属的电影市场，参展商和成交量都不太乐观，展台规模缩小，少雇几个临时工，少印几本彩色宣传册，也能压缩些成本，熬过今年才有出路。

　　截至记者发稿时，戛纳的大幕已经拉开多日，红地毯却还在被工人们修修补补。只有晚七点的首映还能保持最高人气，毕竟明星也爱大师佳片，增加曝光度有利于事业发展。碰到下雨或片小时，明星来的少，摄影记者们也能在Photo Call上喘口气，不用挤破头喊破嗓，算是唯一的欣慰吧。

　　晴空时，不自觉的抬头，蓝得仿佛淌下来的天空之下，最多的是电影节自己的海报条幅。本届戛纳的主题海报，灵感来自于安东尼奥尼经典作品《奇遇》的大幅海报，挂满了城中的大街小巷、码头餐馆。电影宫卢米埃尔大厅的巨幅海报尤为醒目，迎来诸多游人驻足拍照。仅从海报的分布上，便能看出今年戛纳的某些细节变化，譬如往年覆盖各大酒店的巨幅海报今年被发行方裁削，只剩建筑物上零星的小宣传画，毫无气势。电影节附属建筑德彪西宫的海报与主海报略有不同，画面上的女主角已经走出房间，奔向远景，这让熟悉安东尼奥尼那部大作的资深影迷们津津乐道。从这个角度来看，本届戛纳一方面减少了对好莱坞大制作的商业宣传，另一方面大力凸现电影节的艺术气氛，算是给了法国人一个回归文化的借口吧。

　　水蓝色的舒淇

　　近年来的各大电影节，无论主竞赛单元还是其他附属单元，都会邀请华语导演或明星参与评审。今年的戛纳，舒淇首次担任主单元评委，章子怡和宋芳的名字也一起出现在了“短片基石单元”的评审团名单里。舒淇这些年在欧洲的蹿红，其速度只有香港导演杜琪峰可比。杜导靠的是极具风格化的“银河影像”，而舒淇身上则有那种西方人极度喜欢的“东方气韵”，借侯孝贤艺术电影的提携，又被吕克·贝松的商业大片推波助澜，令她成了戛纳

　　电影节的常客。去年舒淇携手葡萄牙百岁导演曼努埃尔宣布开幕，今年登堂入室，坐到了演技派女神伊莎贝尔·于贝尔(本届评审团主席)的身边。其实当电影节的评委，有时反而不需要过多资历，否则又有几人能对今年的阿伦·雷奈、李安、阿尔莫多瓦等大师说三道四？正像舒淇在开幕新闻发布会上说的那样，她只是来学习的。奔赴戛纳这样的国际秀场来锻炼外语、开拓人脉，这是舒淇级别的演员更大的图谋，顺便为星光暗淡的红地毯增加点东方元素，她那水蓝色的礼服确实让记者们眼睛一亮，真真谋杀了不少菲林。

　　华语片量多质忧

　　对中国记者而言，真正的主角乃是两岸三地的四位华语导演及其作品。他们都在用自己独特的电影语言，讲述关于爱情、信仰、友谊、生活等永恒主题。这些主题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所以说的不一定是普通话，还有粤语、法语和英语(李安新片更应算作美国制作，非华语)。截止发稿前，已有娄烨的《春风沉醉的夜晚》、李安的《制造伍德斯托克》和杜琪峰的《复仇》进行了全球首映，与苛刻专业的影评人及记者见面。媒体和影评人对这三部影片反响不一，有褒有贬，在一众大师作品中竞争激烈，目前还无法预测四位华语导演(蔡明亮新片《脸》未及上映)能否摘得金棕榈。

　　第六代导演娄烨的新片于电影节第二天最先上映，引来众多争议，反响并不理想。在现场两大专业场刊——英语版的《Screen》和法语版的《Le film francais》的综合专业影评排名里，《春风》只有1.6分，暂时垫底。不少国际资深影评人从技术的角度给了娄烨批判意见。这部以同性恋的爱恨情仇为主题的影片，由法国南方电影基金投资拍摄，在手法上模仿经典的新浪潮电影，但过于粗陋，也缺乏统一的连贯诉求。

　　周日上映的杜琪峰的《复仇》在卢米埃尔大厅则收获了两极的掌声和笑场。近年来杜琪峰在欧洲人气越来越高，不仅频频入围三大电影节，还曾担任威尼斯电影节评委。法国人对杜更是捧爱有加，只要是他的作品几乎都能在法国顺利上映，票房不俗。法国媒体认为杜琪峰既能把黑帮类型片拍出艺术感，又能固守香港特色，早有大师风范。这次《复仇》再次入围戛纳竞赛单元，九位评委均非常捧场，齐齐出席当晚的首映礼，可谓给足了面子。连李安在忙完自己的首映后，也来捧杜琪峰的场，并对现场记者表示自己这次最期待的就是《复仇》。这部合拍片有它的大筹码，由法国“猫王”强尼·哈里代领衔出演，不亚于阿兰·德龙的地位和吸引力。他与黄秋生等人饰演的香港杀手并肩作战，重现了香港经典的“兄弟情义”枪战片，足够老套，只剩致敬了。杜的新片，在戛纳受欢迎程度还要略高于李安，全赖“银河映像”风格化的镜头早已征服了诸多男性观众。众粉丝在熟悉的演员站位、慢镜雨滴、旷野枪战等杜氏招牌镜头中，再次顶礼膜拜一遍，全然忘记了叙事的残缺和桥段的俗陋。杜琪峰是善于学习的，即便成型后，也常拿些别家的绝技为自己的作品添枝加叶，这次居然重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港片味道，向吴宇森和梅尔维尔致敬。

　　除了看片，电影节还要有花絮，说喧宾夺主也罢，说商业炒作也行，反正媒体和读者需要它们来填满娱乐空间。“香港电影百年”便是本次一个齐聚华人的机会，在戛纳的华语媒体和电影人悉数到场，每年都在凯尔顿酒店的海滩。香港电影局副主席林建岳、香港影视博览代言人梁朝伟等在记者会上为香港电影及中国电影加油。许多具有国际发行潜质的华语电影也出现在了戛纳的电影市场上。《孔子》《机器侠》等都挂出巨幅海报、首映精彩片花，借戛纳宝地为中国电影走向世界创造商机，古装大片《花木兰》也在酒店举办了盛大的媒体见面会。功夫和中国文化，总是最拿得出手的商业元素，西方普通观众更买帐，对于成熟的制片发行方来说，美元欧元还是比评委们颁发的奖状更为重要。

　　轻松过后，性与暴力齐飞

　　“让我们戴上眼镜吧！”戛纳电影节评选会主席福茂在13日中午，请全场的观众做好心理准备，观看美国3D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为电影节开幕，其实是让被金融危机和流感伤了的心温暖一下，先补个爽口早餐，好有力气经受之后五天里的“血与火之考验”。

　　性、暴力和政治，是所有电影节都热衷的话题。那些边缘人物、极端举动，以及权利和欲望的争夺，总能撼动奖项。电影节放映至今，最大的话题当属性和暴力，大量挑战观众生理极限的“艺术片”，让饱受摧残的记者们变得麻木。《吉纳瑞》《蝙蝠》《反基督》里的血浆包就跟不要钱似的，不但要撒得多，还要撒得准。如今的电影特效，能把肉体的零部件一件件拆给观众看，拆得细不一定受欢迎(《曼多萨》)，拆得巧又会沦为卖弄(《蝙蝠》)，得像拉斯·冯·提尔的《反基督》那样，每一个拆下的器官都有象征寓意，才能符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姿态。

　　返璞归真，方为大师

　　其实真正的高级境界是不需要极端姿态的，一旦到了肯·洛奇和李安的高度，就会选择用笑声迎接苦难，即便还没到这个境界的简·坎皮恩(《钢琴课》导演)，也会在田园牧歌似的古典情调里，回归最悠闲的浪漫情怀(《明亮的星》)。李安的《制造伍德斯托克》的登场，是本届戛纳电影节最受瞩目的焦点之一。电影宫前记者们排起长龙，导致组委会不得不另加一场特别场来满足人们对这位金熊、金狮得主今年有望博得大满贯的热烈期盼。虽然《制造伍德斯托克》是一部讲述美国文化的英语片，但并不妨碍李安在作品中加入自己擅长的家庭观。他的镜头没有对准光芒万丈的舞台，而是避实就虚地对准了某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孩，用喜剧的轻快手法回忆了那个反叛年代。通过主演的眼睛遥望星光，李安巧妙地回避了美国人早已熟透了的记忆重心，影像上则模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质感，骨子里还是拿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成长”视点。曾经严肃现实的肯·洛奇(英国大师级导演)同样如此，他的新片《寻找埃里克》就像前年那部三分钟短片的加长版，一个诙谐的球迷励志梦，在坎通纳的指引下温暖乐观，轻松博得在场记者的好感。他是看淡名利的前辈，真正具有野心的，是《预言者》背后的雅克·艾迪亚特，欲图打造法语版的《教父》，重新书写黑帮史诗。

　　戛纳盛会还未结束，高手伺机而动。赛程过半，哈内克、阿莫多瓦、昆汀、蔡明亮等人还在摩拳擦掌。所幸的是，天气转晴，窗外的海滩大道上熙熙融融，影院里座无虚席。笑声、尖叫声、赞叹声……都在黑暗的大厅里不曾间断。记者们每每观影归来，忙里偷闲，端着咖啡，眼前是地中海的碧水蓝天，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的爱恨情仇，一时间居然忘了，在并不遥远的全世界各大都市里，还有甲型流感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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