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文/朱旭斌 编辑/丁杰静
5月22日晚11点,戛纳电影节主场馆“电影宫”的卢米埃尔大厅外依旧熙攘,华服明星、热情影迷,擦肩而过都是兴高采烈的各色人群——到了最后一个晚上,持续两个星期、剑拔弩张的角逐其实并无胜败之说,除了因“同情希特勒”而未获准出席最后颁奖典礼的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这个盛宴已经属于所有参与今年戛纳的电影人。
在戛纳的11天时间里,笔者赶场般地看了26部影片,虽然和来自丹麦的著名影评人、参与场刊《银幕》的评分人波·格林·闫森的13天42部电影比较起来,仍是自愧不如,但基本上看完了本届电影节的获奖影片,也还算对得起观众。
主竞赛单元
“金棕榈”与“评委会大奖”的微妙PK
美国导演泰伦斯·马立克的《生命之树》获得了最大奖项“金棕榈”奖,虽然这部影片不是笔者心目中的金棕榈,但这确是一个最没有意外的结果。泰伦斯·马立克的这部力作在首映后就引起了立场迥异的评价,但大多数影评人还是立马为这部影片献出了自己的金棕榈——这其中包括首映之后的场刊《法国电影》中的六位影评人,直至电影节结束,它的排名一直位居首位。
熟悉泰伦斯·马立克的观众都知道,他的电影中总是充满了诗意的画面、哲理的隐喻和内心激烈挣扎的主人公,不过在这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生命之树》中,导演更具野心的企图,是在120分钟里在宇宙起源、生命诞生的自然进化和一个家庭之间人类个体的灵魂探求中架构起了一种联系。电脑特效和自然界的画面共同营造了从宇宙起源开始到生命诞生的宏伟场景,配上巴赫和勃拉姆斯等多位作曲家的交响乐作为背景,在电影开场的十几分钟之内就完全震撼了观众。
导演大胆运用纯影像的画面来阐述自然界力量的伟大,紧接着又用倒叙手法讲述了1950年代位于得克萨斯州的欧比瑞(布莱德·皮特扮演)一家的生活经历。自然的宏伟和个体的渺小在磅礴和诗意的画面中转换,与此同时,导演用心良苦地让宗教成为慰藉人类脆弱心灵的一剂良药。在以欧比瑞这位严父为代表的天主教家庭里,有着一位质疑上帝和父权的儿子杰克,在他质疑自我与世界的眼睛中,真实的成长过程逐渐成为电影的叙事主体。与此同时,泰伦斯·马立克对于自然、宗教和个体之间看似矛盾却和谐的共存理念在电影最后的画面中一览无余:人类追求灵魂的安宁需要在自然和宗教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就像成年的杰克(西恩·潘饰)需要回顾自己生命的历程、理解生命的本意,以及理解自然的存在与宗教的力量——尽管电影中过多的自然画面和三维特效为一些影评人所诟病,但如此厚重的哲思语境和开拓性的影像创新仍然续写了他在电影史上铸就的传奇。
当罗伯特·德·尼罗宣布本届“评委会大奖”得主时,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两部影片分别是曾经两获金棕榈的比利时电影大师达内兄弟的《单车少年》,以及土耳其新晋导演努利·比格·锡兰的《安纳托利亚往事》——这两部电影以完美的影像风格和叙事技巧本该成为争夺金棕榈的热门,尤其后者更是笔者今年心目中的金棕榈,因为它的出现昭示了欧洲一位年轻电影大师的诞生——不过最终获得了仅次于金棕榈的“评委会大奖”,也算得上众望所归了。
在《单车少年》中,达内兄弟还是以他们一贯沉稳自然的长镜头缓缓展开单车少年的故事,没有大起大落的跌宕情节,却暗伏被父亲抛弃的男孩希瑞对于亲情的强烈渴望:父亲遗留下来的自行车成为父爱的承载品,围绕着自行车的周边人物也因为和自行车发生关系而成为他寄情的对象,其中包括帮他赎回自行车的女理发师莎曼塔和帮他修理自行车的小流氓维斯。达内兄弟依旧寄怀于对少年心理活动的刻画,同时又将这个故事放置在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环境中引人深思。
与此同时,土耳其导演努利·比格·锡兰也是以其对于镜头画面独特的敏感,创造出了电影《安纳托利亚往事》开局悠长迷人的车灯曲线:黑暗空旷的远方,三辆汽车转弯时互相交错投射的灯光,蜿蜒转承,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而之后他擅长的固定机位上的谨慎缓慢移动,流畅一气呵成的剪辑,再加上空旷悠远的诗意画面,让人不得不感叹导演在镜头操控上的娴熟。
“暴力浪漫”成黑马 “最佳编剧”引争议
今年戛纳奖项中最令人跌眼镜的黑马,得算荣获“最佳导演奖”的丹麦导演尼古拉斯·温丁·雷奋了——记得刚看完《亡命驾驶》首映后和几位朋友讨论,观影时笑得一塌糊涂的他们认为这部电影入围主竞赛完全是审片人的一个失误;即使在笔者和来自丹麦的影评人以及文化部官员讨论中,他们大多数人也觉得这部电影确实非常失败,但相对于尼古拉斯·温丁·雷奋的其他作品,笔者对《亡命驾驶》其实颇为欣赏。
在他早期的电影中,不管是过于影像实验化的《血流不止》(1999年)还是《恐惧X》(2003年),还是备受影评人肯定的“《末路狂奔》三部曲”(1996年,2004年,2005年),他始终没有放弃将类型片艺术化的尝试。而在《亡命驾驶》中,他将自己对于黑帮类型片的理解和调侃,用娴熟的视觉技巧和富有个性的电影语言将多位偶像的作品杂糅在一起,奉献了一出别出心裁的暴力盛宴。就笔者个人的定义,他的电影不同于昆汀·塔伦蒂诺的“暴力美学”,而更像是一种“暴力浪漫主义”。在厮杀的过程中,观众或许可以感受到小人物绝望处境中的那股止息残留的浪漫主义情怀。第一次入围“戛纳电影节”这个艺术电影的最高殿堂,尼古拉斯就能凭借着一部备受争议的“艺术类型片”《亡命驾驶》获得“最佳导演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至少导演自己在听到获奖时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另一个颇受争议的奖项,就是以色列导演约瑟夫·斯达凭借《脚注》赢得的最佳编剧奖了。这是一个让人疑惑和遗憾的奖项得主,因为在《脚注》中确实有着“鲜明可爱”的父子矛盾(或许只有观众在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才会明白这个句子中“鲜明可爱”的含义),但纵观影片,编剧方面并不见得彰显了太多的功力,反而在喧宾夺主的前奏部分使用了太多的动画、分镜头等多种手段试图交待父子关系——《脚注》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喜剧片,但是在本届戛纳大师云集的主竞赛单元中,事实上最不应该获得“最佳编剧奖”的恰好正是这部电影。
(责编: 葱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