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习作《毒战》:内地大银幕的异数

2013年04月08日11:00  东方早报
  《毒战》中有一幕,讯室里,古天乐前面挂的牌子写着“刑讯逼供”,“禁止”两个字被遮住了。杜琪峰解释是巧合并非刻意。   《毒战》中有一幕,讯室里,古天乐前面挂的牌子写着“刑讯逼供”,“禁止”两个字被遮住了。杜琪峰解释是巧合并非刻意。

  《毒战》大概是二十一世纪最特异的国产警匪片。

  冠之以这个殊荣,首先因为它确实是一部结结实实的警匪大片,投资过亿,除了通常作为动作的佐料出现的情爱,类型元素一个不缺。虽然后半段有明显的草率处理之嫌(据杜琪峰说是因为天津天气变幻莫测,拍得没有钱了),但整体完成度依然很高,内容与风格统一且相得益彰,远超所有内地警匪片的水准。

  但是,它又跟我们见过的内地警匪片不同。警匪片导演们总想在大陆的环境中营造一种异域风情,以更契合他们对“警匪”和“大片”的想象,比如高群书导演的《西风烈》,不但把背景搬到了西北大漠,里面的警察也一个个穿得跟牛仔似的,匪徒的犯罪手法超越了正常人的犯罪理性,怎么麻烦怎么来——譬如吴镇宇为了掩护自己一个人,要同时调动几百匹奔腾的骏马——都是为了烘托场面之“大”之“奇”,宁可牺牲真实性。

  再比如……我想举一个以城市为背景的内地国产片为例,发现根本没有。

  《毒战》虽取景天津,但没有把天津“打造”成另一个香港或纽约,影片一大半的戏份根本没有发生在日新月异的天津市区,而放在了破旧、肮脏的海边小镇和城郊接合部。影片几乎全部实景拍摄,大卡车驶过荒烟蔓草的公路,尘土弥漫,坐在银幕前面都觉得有点“呛人”。这种我们在真实世界中天天可见然而在商业电影中难得一见的场景,在《毒战》中比比皆是。单就场景的选取上,《毒战》堪称史上最“脏乱差”的警匪片。令人惊喜的是,即便场景与之前作品中干净整洁的香港街道迥异,杜琪峰也并未因此束手束脚,出色的灯光团队克服了地缘劣势,保证了影片的造型和调度。

  在人物设置上,《毒战》也颇有特异性。古天乐[微博]饰演第一大反角,其残酷无情令人震撼,最后一场多人枪战中,古天乐连开数枪干掉对立双方的所有活口,其间没有一点犹豫,导演甚至没有给一个古天乐的表情特写,一个全景全部死光。在内地电影中,我们看多了杀人不眨眼的莽汉,但是看不到残酷无情的绅士,其中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

  《毒战》中依然可见杜琪峰标志性的风格展现,精彩的镜头调度,造型性极强的灯光设计,对暴力场面的“以静制动”等。众警察围剿大聋小聋的一战堪称精华,场景中明与暗的强烈对比,警队与匪徒在狭小空间中的周旋,射入人体仍在冒烟的子弹的特写,以及用高速摄影展现匪徒的反攻——我们在银幕前“邪恶”地发现,导演把暴力美学中“美”的部分赋予了残酷的匪徒,而代表正义的无辜警察纷纷倒地惨死。这种美学上的“反骨”,堪称影片中的一种冷幽默。

  此外,影片中对尺度的突破几乎成为了一个话题,而这些“突破点”几乎成为一种讽刺。国内电影审查制度对政治和色情非常敏感,《毒战》有意避开,却在“吸毒”和“暴力”这些西方人看重的元素上大做文章,影片不但展现了整个毒品产业链从制毒到运毒到贩毒运行过程,甚至数次直接出现吸毒场面,杜琪峰用特写镜头拍摄演员把白粉吸入鼻中蚀骨销魂的整个过程,拍摄从运毒者身体里拉出的残留着粪便的白粉团,甚至出现了警察与犯罪分子共同吸食毒品的场景,再加上对毒品交易过程写实而充满香港式想象力的展现,《毒战》具有相当大的猎奇性和成人性,却奇迹般地走到了中国内地的银幕上。

  而影片的暴力尺度继承了杜琪峰一贯的风格,残酷、简洁,甚至有些故意过火。影片中出现了内地电影中鲜见的残酷场面,比如匪徒为躲避警察追捕,藏身于医院太平间的冰柜中,比如短时间内大量的警察死亡的场面,比如结尾的死刑,甚至将特写镜头对准了丑陋的注射物推入管中注入人体的过程,并且就以这个从痛苦走向死亡的镜头结束全片,异常利落的收尾,后面没有任何“拔高”、“点题”的内地惯用伎俩,可以说非常特异。

  这样一部特异的《毒战》,如杜琪峰自己所说,并非银河映像最好的警匪片,是他试水内地的一部“习作”。它不深刻,有点草率,并且有明显的缺陷(比如对警察群体的单薄塑造),但它具有一种丰富性,无论是内容上的还是形式上的。尤其对于某些“道行”较深的影迷来说,看片的过程也是一个看杜琪峰怎样“耍”的过程,犹如某些群落的影迷对昆汀、罗德里格兹这样的导演近乎痴狂的喜爱,不放过影片中任何一个继承或变异的细节设计。杜琪峰的认真和专业,让他获得了这样一批铁杆粉丝,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这是最高殊荣的一种。在内地导演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近乎为零。

  (作者系影评人)

 

(责编: Grace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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