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

　　洪尚秀的电影总是那么絮絮叨叨，《惠媛》也不例外，整部电影都是主角们说说说，说个没完没了。我不由想起《欲望都市》里瑟曼萨的台词：讨论，讨论，讨论，我不要讨论，我要激情。《惠媛》从头到尾也没激情，它的高潮是隐秘式的，有点灵机一动的小调皮，神经稍微大条的人肯定要错过。洪尚秀玩的是结构，从他上一部《在国外》玩三段式就初见端倪，在《惠媛》里则是通过梦境与现实的互相参照，彼此解读，才让女主角惠媛(也译作海媛)山路十八弯的隐秘心事无所遁形。

　　第一段故事里，惠媛做了一个梦，梦到在街头邂逅一个法国女明星，女明星对她一见如故，说她像自己的女儿。梦境之外，却是惠媛的妈妈要移民国外，临别前母女俩出游。这个段落其实是预告的意思，惠媛的梦境是对不圆满现实的一种补偿和安慰。之后才进入电影的主题，惠媛与男友成俊见面，之后与同学吃饭，喝了酒之后两人都有点情绪；之后两人又爬山，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两人分手。这些都是现实里发生的真实事件。

　　之后，惠媛在书店门口被一个正经历感情危机的中年男人搭讪，两人交往。之后，惠媛跟一对男女朋友去爬山，脸上带着伤口的成俊追来，表示后悔，希望跟惠媛重归于好。惠媛不答应，两人又吵架又不欢而散。可是，惠媛也后悔了，独自下山去找成俊。在之前两人同坐过的石凳上，成俊正痛哭失声，两人再次重归于好。至此，镜头一转，惠媛趴在学校图书馆的桌子上，从梦境中醒来。原来，从分手之后的所有故事情节，都是她的梦境而已。电影至此结束，你方才发现，占了电影一半篇幅的后半段，其实都是惠媛的心理活动，是她在分手之后百转千回的心思。你有点回不过味来，你几乎可以看到导演洪尚秀捂着嘴，压抑着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小得意。

　　一开始我数落过洪尚秀的唠叨，不过，这份唠叨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可触可感，容易产生亲近感和共鸣。电影里惠媛爬了两次山，过程大同小异。恋爱中的男女，呼哧呼哧地爬山，女的矫情地感慨山上的空气好，男的谄媚地说那就每天来爬。女的又现实起来，说我天天来爬山还上不上班了？从上班说到幸福，两人就拌嘴，之后又拥抱，和好如初。这样的情节和对话，跟我们周末去爬个梧桐山似的，是生活里的小片段，但这个片段不是凭空生发的，它连接着之前和之后的生活，是一个不起眼的节点。洪尚秀的《惠媛》妙在放大了这个节点，用生活的细节赋予它意义，又用梦境和现实的差距赋予它情绪的张力。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身在此山中，没有看穿生活纷纭表象的火眼金睛，最终只能淹没在生活的洪流里，泥沙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