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梁朝伟，怕见梁朝伟。这位戛纳影帝终于要在本月24日驾临北京，为他与王家卫合作的第五部影片《花样年华》的公映助兴。梁朝伟的风采，是不可多得的，他被认为是亚洲最性感的男士。“性感”，是一个十分概括和暧昧的形容，却比一个简单的“酷”字多了一些内在的丰厚和荡气回肠的心绪，用来形容梁朝伟的眼神、姿态和他影片的氛围再合适不过。

　　初识梁朝伟是《阿飞正传》。一个朋友说：“他只在那部电影的结尾露了一小脸，对着镜子梳头，就把前面的人都比下去了。”找来《阿飞正传》一看，果然如此。这是梁朝伟与王家卫第一次携手。多年来一直惦记着梁朝伟梳完头以后怎样了，不久前才知道《阿飞正传》本来计划拍续集，梁朝伟出任主角，后来因为资金不足而搁浅。

　　《阿飞正传》只是梁朝伟作为王家卫御用男一号的序曲，他们的第一乐章《重庆森林》在1994年奏响。也许它不是梁朝伟表演生涯的巅峰，但他塑造的那个神色有点抑郁、有点落寞的失恋的小警察却无疑是一个最动人、最亲切的形象。多少个沉寂的夜晚，一个人面对电视，跳过属于林青霞、金城武的前半部分，一遍遍重温梁朝伟与王菲的邂逅。这是古代传说“田螺姑娘”的现代都市版，一个关于暗恋与倾诉、接近与隔绝、出走与停留的故事。深夜，陋室，梁朝伟对着肥皂和毛巾喃喃自语，告诉我们什么是情感中最伤痛的角落。这个温柔的故事终于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让所有在城市边缘摇摆的心情获得暂时的安定。

　　《东邪西毒》中的梁朝伟酷得迷离恍惚，而《春光乍泄》中的梁朝伟突破了他塑造角色界限，与张国荣的冲突剪不断、理还乱。影片中的梁朝伟终于向着梦想中的大瀑布进发，而现实中的梁朝伟也在逐步接近表演的顶峰，以一票之差与戛纳影帝擦肩而过，直到《花样年华》终于夙愿得偿。如果说梁朝伟从前的角色多少还有点青涩的味道，他在《花样年华》里已经把“成熟”驾驭得游刃有余。他承担的角色与《重庆森林》多少有些类似，一个落寞的情场败兵，但这个男人已经摆脱了小警察的青春气息，虽然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却充满中年男性的韵味，含蓄、内敛，心中却有波涛暗生。梁朝伟的表演终于到达了收放自如的圆熟境界。王家卫是梁朝伟的绝佳拍档，但不可忘记侯孝贤导演也是雕塑梁朝伟的高手。难忘1989年拍摄的《悲情城市》，一部以台湾“二二八事件”为背景的影片，梁朝伟在片中没有一句台词，因为他演的是个哑巴。那样心事重重的表情，融化在侯孝贤的天空、树木和摇荡的风中。侯孝贤的电影永远在沉闷中寻找趣味，到了1998年的《海上花》，梁朝伟仍旧台词不多，总是在昏暗的背景下闷头吃饭和抽大烟，电影就像他的表情，在沉闷的生活中泛起一丝波澜，再复归平静，然而人的内心已经走向了远方。

　　梁朝伟并非只有一副深沉的面孔，《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里倒霉的欧阳锋、《正牌韦小宝之奉旨勾女》中好色的韦小宝、《倩女幽魂Ⅲ道道道》中滑稽的小和尚……梁朝伟轻薄油滑、嬉皮笑脸，一心一意娱乐大众。他在这个行当里一样出彩，《玻璃樽》里他演一个花花绿绿的古怪人物，看上去比“追求真爱”的成龙、舒淇有趣得多。

　　当然还是深沉起来的梁朝伟更动人，他眉头微蹙、嘴角衔烟、神色抑郁的姿态，他衣着笔挺、面含微笑、专心致志的神情，都是如此令人难忘。期望梁朝伟本人和他塑造的影片人物重合，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当梁朝伟终于要带着他自己的魅力和悬念到北京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本报记者尚晓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