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罗大佑是一种什么病(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0年09月18日11:47 南方网
在娱乐事件的掩护下,罗大佑演唱会有点像一个文化事件了。
但很多表面事实妨碍了我们对事物真相———那个更复杂迷人的内部景观的欣赏。
因为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刚好是听着罗大佑长大的,所以,罗大佑的歌曲成了他们青春时期永恒的记忆。
因为罗大佑写出了最熟悉的生活经验,所以令我们许多人感动。
因为罗大佑是那么的一个天才,所以他的歌曲深深地感染了你,使你染上了罗大佑那种病。
罗大佑以他的100多首歌曲,整齐一致地晕染了一个心理的乱世,一种生逢乱世的感伤。无论爱情、光阴、家园、江湖、社会、人生,不管表面在说什么,却全都有一种伤逝情怀,一种“往生不再”的苍凉。听罗大佑的人,往往感到他自己的学生时代、他的纯真、他的爱情、他的理想,全都无可奈何流水落花去,全都是抓不住、舍不得又放不下,但只有罗大佑,才自觉地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表现。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罗大佑触摸到了这样一些共同的背景,这背景使他织起了一张黄种人的大梦:
————70年代末80年代初,是台湾政治变局的开端,是内地改革开放的始初,香港回归倒计时的时钟亦于此时转动。坚冰化开的春天并不是一桩喜庆的案件,三地同时剧变,稳定站立的人们发现脚下晃动起来,不经意间已站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从封锁走向开放,从僵化走向解放。人性感受到压抑,环境被动抬升,个人钻开一个个小孔,先跑到冰上来呼吸。
————中华传统受到外来文化冲击。中华的血缘是一样的,中华的传统是一样的,外来文化的内容也是一样的,山雨欲来,转蓬流转,华人的命运也彼此相似。
————60年代全球青年文化渐次地影响台湾和大陆。如同70年代海峡对岸美国民歌的启蒙,80年代大陆发生了西方摇滚的自发启蒙。即使从艺术形式这个角度,天下华人彼此互通的传播媒质也初步形成了。
这是全球化、现代化中的亚细亚的故事,是东方世界和华人圈的被动运行,由于那个源自全球化、现代化的巨大力场的推动,一切一切,从社会到个人,从国到家,从整体到细节,都动起来了。
罗大佑正处在时代松动的开始。无论罗大佑还是他的听众,都是新时代的第一批婴儿,旧时代的最后一批遗民,他们的内心,是新旧交战的天然战场。他们都有一个被现实生生撕去的过去,都有一个剧变的现在,和自己不能把握的未来。
说到底,这是一种被动的变动呵!
一方面要告别传统,一方面疑虑现在,一方面忧心未来,要放下又丢不开,这是罗大佑的一贯语境,也形成了他悖论式的思考方式。
对于这个新时代,罗大佑们既不是主人,也不是仆从,而是在时代洪流中无可把握的随波逐流的流亡者。这些从洪荒中逃出的人,伤感地阅历着周遭巨变,抚摸着失去的家园和不堪回首的来时去路。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局面未定。罗大佑像一个时代的路标,上面是一个问号和一串省略号。
这是公元2000年的秋天,在文化事件的掩护下,罗大佑演唱会有点像一个娱乐事件了。
说说我的基本观点吧。
———罗大佑的歌词大多是音乐的需要,上不了诗歌的水平。他的长句值得赞美————作为一种音乐元素时。作为诗歌,如果你强行要这么看,那我只能告诉你:劣诗。
———作为批判者或思想者的罗大佑,没有说出太多的真理,那不过是旧时代的恢恢天网中的若干小孔,是一棵时代新芽的刚刚破土。我们都爱罗大佑,因为我们还处在初级阶段,因为中国流行音乐还处在初级阶段。罗大佑是音乐家,但别把罗大佑当思想家。
———那个记者面前说话的罗大佑和歌迷面前唱歌的罗大佑是两个不同的罗大佑,这很像我们独自在家和与人海聊时的不同情形。同是此生此事,同是那一双俗眼,前者彷徨、悲观、心事重重、壮怀激烈,后者随意、不在乎、看得开、笑嘻嘻;灵魂的人与生活的人,是一个人的不同部位;看错了部位,理解便大谬。
———罗大佑的歌迷比罗大佑老得更快,罗大佑一直在前进,而一大批罗大佑的歌迷远远落在后面,并用昔日的留影批评那个成长的活人。
————而流泪的痛哭的怀念的人们,你们过去的理想不是理想,只是理想的幻觉。你们早都变质了,早都换了一个人,所以你们要追忆。对很多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回到前生”的扮演游戏,谁也不想玩真的。听完音乐会该干啥干啥。
而罗大佑的戏终于竟像是一场喜剧了。看来时代真的是要转季了。那喜剧式的结尾表明经历的痛苦已然抚平,过渡的时代终于要走到结束的关口。嘿21世纪,请等一等,我们马上要脱壳了。(南方周末 李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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