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萍享受当下生活:千万别把我当符号

2014年07月28日11:11  南方人物周刊 收藏本文     
倪萍(资料图) 倪萍(资料图)

 “在我看来,倪萍[微博]是脚下踩着抹布、手里捧着书在看。这书不是美食秘籍,也不是生活大全,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门罗的小说。”雨后的怀柔有鸟儿细细碎碎地叫,和倪萍合作了十几年的导演杨亚洲笑着望向远处。在北京,倪萍的生活穿梭于两套门对门的复式公寓。左边这间归母亲和儿子森居住,家具统一是沉木色调,墙上挂着她和森的油画。最奢侈的是厨房,连炖锅都有五六个。

  另一套是她的工作室。她坐在厨房中间的小圆桌上看书、写字,煤气炉总炖着东西,有时她把作家迟子建送的玫瑰花煮上,听花朵在热水里发出的微微响动。

  小客厅也是她爱待的地。桌子上方的昆曲少女水彩画花了3000元。桌面摆了两小堆书,有木心、邓文迪自传和王鼎钧回忆录。她最喜欢的还是丰子恺、木心、沈从文等老一代作家。她说,一屋子书就像一屋子人。想听莫言说话,书拿出来,念一段看一段就等于他在说话。你说听够了,把它放回去,又拽另一个人出来。

  这几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倪萍都是跟自己相处。不去饭局,跟朋友来往甚少。只有一年,姜文、姜武、苏晓明等一帮文艺界朋友去她家,姜武被锁在卫生间里近一小时,苏晓明的法籍丈夫提醒姜武切勿大口呼吸,一伙人没事儿似地在外头玩得很嗨。

  2011年开始画画,她在大浴缸上铺了块60块钱的硬木板,十几只画笔就塞在洗手台上的洗面盆里,随时冲洗。木板上4个绿色调料盘已经碎了一个,水彩一度把下水道堵了。

  朋友喜欢她的画,干脆利落,花或动物都成双成对。敬一丹收到她送的向日葵,大眼睛一直笑,“她懂我,看,不是亮黄,是更深的黄。我喜欢这种有点沧桑的感觉。”倪萍给她短信,“太阳、葵花,都是你。我不懂技术但有情感,想着你就画成这样了。”

  这天中午她做饺子,依两位助理的口味拌了蛎虾和猪肉两种馅。她一边下饺子,大伙一边趁热吃。没人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第一次有记者到倪萍家。她的头发随便夹在脑后,眼窝上一抹淡淡的红色眼影。她瘦了,细长的手臂晃动起来像有力的翅膀。套着花色家居裤的右腿盘在椅子上,光光的大脚挂着双蓝色男士拖鞋。饺子皮够薄,她用手抓着吃。吃完我们开始聊。她的语言稠密又快,好几次长达数分钟,嘴里就叼着根没被点燃的烟。咣咣咣讲着,她一把拦住了阿姨要端走餐桌上饺子的手,“猪肉馅那份呢?别混了,要给玲玲(助理)带走。”

  史铁生去世那年春节,她托张越送礼给史的妻子,张越一看,是块红艳艳的土花布裹着的一堆山东大馒头。

  她太实际了,做不成王菲这样的“怪人”。钱她能赚,但该花才花。她喜欢三宅一生,但一定买过季的,省钱捐给智障儿童。

  敬一丹说,你不觉得,倪萍“很山东”吗?有些驼背,两肩总懈着。不过,她要一上台,立马昂起胸。

  即使在家像个文艺女中年,她也是加速度的活法。对于时间,她有强烈的恐慌感,做事基本上是理性思维。母亲话还没说完,她抢断:别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助理过来吃饭,吃完她说,你们可以滚了。

  今年春节后她开始画油画,柜子上已经叠出高高一层作品。

  回央视主持寻人节目《等着我》,她夹带着一份私心:到外边“偷点故事”,不光是美好,还有残酷、荒诞。她说自己特擅长捕捉人物,绝对可以写小说,侦探小说也能写特别好。

  后来想想,性格里的完美主义和要强,主要源于她见过太多“高山”,这“高山”最初的形象是姥姥的智慧、幽默和爱,其次是母亲的严苛。

  在不同片场赶拍戏,逮着间隙杨亚洲就和我聊。“野心这个词不对,倪萍是不甘心,”想了几秒,他纠正,“如果说倪萍有局限性,我们常说松弛松弛,她没有。”

  以情补天

  回到电视人“得势”的90年代,政治浪潮消退,经济浪潮袭来,央视也开始试图告别让观众高高仰望的姿态。

  在倪萍闯入《综艺大观》前,这档外号“小春晚”的节目还延续着一本正经的风格,央视主持人多带播音腔,乐于修饰词藻。“尤其是女主持人,都特希望自己光鲜、洋气。人们的生活刚刚好,谁也不愿意沾着土腥味。”朱军[微博]回忆。

  非正统主持人出身的倪萍,正像边缘长出的野草,清新的风格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央视僵硬和过于一本正经的舞台风格。

  1991年,《综艺大观》正酝酿改版。31岁、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倪萍走进办公室,导演们傻了眼,哪来一山东土妞?怎么跟竞争者、《正大综艺》懂英语又干练的杨澜[微博]比啊!没人理她,她踩高跷似地轻着步子走进角落的办公桌。一导演吆喝,去吃大排档咯,哗啦一下人都走光了,剩下她眼泪滴在手里的《光明日报》上。

  来北京前倪萍早成名了。28岁已经是山东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演过《雪城》,得过金鹰奖。她自嘲:大眼睛加春风般的笑容,长得符合工农兵的审美标准,一到北京简直“太不招人待见”了。

  第一次出镜,她和所有人一样预感自己会失败。“泥巴,吃饭了,”搭档牛群给了她盒饭。直播开始,导演介绍,这是新来的主持,望大家支持,一阵掌声响起。就那一下,“弱者”倪萍找到了自己。不会铿铿锵锵播音腔的她脱口一句,观众朋友们,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在电视机前,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

  节目结束,导演陈雨露上来拥抱她,说,诶,你晚上上哪吃去。

  与别的主持人不同,倪萍习惯看完台本自己编大白话。行业惯例是记住搭档的末尾一句就行,中间的话不用听。倪萍故意在排练时说一些嘲弄对方的话,搭档真没反应。在她眼里,最蠢的主持人是背词儿的,背的东西永远要出错,心里说的东西才不出错。

  已退休的央视导演袁德旺回忆,观众真正记住倪萍是一次她在节目中用山东胶州话念天气预报,“今儿刮明儿刮后儿还刮……”朱军还能模仿那一段儿,“她把形象放下了。但你要注意,倪萍的土是要加引号的,她说的话一点也不土。她的风格是平民化,但她不是迎合你,她有一个很大的场,这其实很难。内心很大,姿态很低。”

  朱军形容倪萍是春晚舞台的“定海神针”。凭有人味、有乡土气息的“情”,她塑造了春晚主持人不同以往的角色扮演。1994年春晚,倪萍借摄影师徐永辉的4张全家福讲述了共和国40年的变化。2003年春晚,倪萍再次将抽象之物变化为质朴的可见之物,中国三十多个省、自治区及直辖市,在她口里就成了“34箱泥土”、“34种味道”和“34种颜色”。

  “赵忠祥[微博]以他的刚性特征脱离了日常生活,国家主义的坚固性以及坚硬的声音逻辑链条造成了同大众特别是情感上的分离。”倪萍却实现了“以情补天”。南京大学社会学博士生彭海涛和教授潘知常曾撰文。

  同一时期,歌手李永波的《一封家书》、《小芳》红了。夹杂在政治话语和商业话语中间的人们留恋着乡土情,倪萍招牌式的微笑成为那个年代人们情绪的出口。

  《综艺大观》播出第3年,有人在报刊上指出倪萍以表演代替真实。很难用简单的逻辑分析此事。在敬一丹看来,“大型综艺晚会上,主持人和观众之间的情感积累存在不对等和落差。倪萍心里饱满得要溢出来了,观众只看到几秒。不像今天的真人秀,观众多是跟主持人一起进入长篇故事。”

  赵忠祥说,“我们这一行必须有演员修养。看节目需要投入感情。而倪萍曾是个演员,她有这个能力。”倪萍习惯在上台前采访嘉宾以投入真情,1994年王军霞上春晚,按规定她得再说一段“祖国为你骄傲,你是祖国的好儿女”,可话就是哽咽在喉咙。“你知道吗,因为她给我看了她的脚,10个脚指甲盖全都没有了,全是红肉疙瘩。”

  后来她不敢流泪了,或者递话筒给周涛。她反复做同样的噩梦,在运动场上,手持话筒怎么也跑不动。

  “我参加春晚时听导演说,这个地方应该有个情绪点,那里有个煽情点。我想,也太做作了。但当时的文艺节目这已经成为固定程式。拿今天来说当年的主持风格,挺不公平的。”崔永元(微博)说。

上一页12下一页

(责编: 木风)

文章关键词: 倪萍油画敬一丹

分享到:
收藏  |  保存  |  打印  |  关闭

已收藏!

您可通过新浪首页(www.sina.com.cn)顶部 “我的收藏”, 查看所有收藏过的文章。

知道了

0
收藏成功 查看我的收藏
猜你喜欢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