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宇导演

《勇敢的心》

《打狗棍》

　　编者按：郭靖宇导演在过去5年里，自编自导了5部年代传奇剧：《铁梨花》《将军》《我的娜塔莎》《红娘子》《打狗棍》，均取得了不俗的收视和影响。尤其《铁梨花》和《打狗棍》，更是成为了当年最火的国民剧。如今，他的新作《勇敢的心》又将在江苏、北京、山东、天津四大卫视开播。面对观众换代的危机和一剧两星的新政，他有很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在北京电视节开幕前夕，他敞开心扉回答了独舌十问。

　　独舌君：2014上半年，省级卫视50城收视破1的剧只有21部，没有一部破2，这是否意味着电视剧这门艺术形式的衰退？还是电视台的危机加重，网络将在不久之后实施反超？

　　郭靖宇：很明显，电视台的危机在加重，网络崛起的速度很快，但是实施反超也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任何一个新鲜事物刚出来的发展是最快的，到一定的阶段以后需要巩固，发展速度会放缓。所以我不认为网络会在短时间内彻底超越电视台。这几年，通过网络投放广告的商家和通过网络看电视剧的人群，基本上都已经凸显出来了，固定住了，之后的增加速度不会更快。

　　电视台作为重要的传统平台，虽然有危机，但也不会这么快的消亡，听说过有病上医院的，没听说过一有病就准备棺材的。我觉得电视台正值壮年，小病小灾是打不倒的，我们拍电视剧的仍然需要依靠电视台。

　　关于收视，以往年电视剧的播出情况看，也都是下半年整体超越上半年，从这种角度来看，上半年电视剧不太红火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有优秀作品，比如《大丈夫》，无论剧本制作、演员表演还是收视率，都非常不错。我看好下半年，比如马上《勇敢的心》就要来了……

　　独舌君：传奇剧是收视重仓，但不是网络宠儿，作为传奇剧代表人物，怎么应对变局？

　　郭靖宇：这个问题我不是今年才遇到的，我早就遇到了，我的方法是以不变应万变，难道要我也跟其他人一样去拍在网络上得宠的戏？那么传奇剧就彻底灭亡了，我挺喜欢这个战场的，我经验丰富，对手又不多。并且我相信只要坚持讲最好的故事，可以慢慢地在网络上培养观众。事实是，《铁梨花》网络上没卖几个钱，可是在当年是网络点击率最高的电视剧之一；《红娘子》的开机仪式上，爱奇艺的CEO龚宇先生曾经说，像《红娘子》这类题材我们网络并不喜欢，我也没觉得会有多少点击量，是因为跟导演的友谊，我们才买了。这段话让我很尴尬，但是网络点击量让龚先生很尴尬，为此，他请我喝了酒；再后来《打狗棍》，网络上非常好，所以这次《勇敢的心》他们不再担心了。我坚信只要是作品好，不是宠儿，也可以挣到该挣的钱。我不想在网络上捞金，但是有着良好合作的网络平台，比如爱奇艺也不会让我太亏本。我很满足，故我会以不变应万变。我对传奇剧的爱不会因为在哪儿挣的钱少一点儿而改变。

　　独舌君：“一剧两星”政策出台后，听说开机率大为下降，你感觉到这种寒意了么？对你的创作有无影响？

　　郭靖宇：大夏天的，要是感觉到寒意，一定是发烧了。我身体挺好，不管是一剧两星还是一剧八星，都不至于让我体寒或心寒。

　　对创作确实有影响，比如《大秧歌》推迟了三个月才开机，因为我觉得必须要冷静的应对政策，虽然晚了三个月，但是对预算，阵容我们没有做任何调整，《大秧歌》仍然投资1.4亿，要拍70多集，因为你怕了，就不配在这个行业里混，我们的预售情况很好，我很满意。

　　我个人认为“一剧两星”实际上是好事，应对两个东家远比应对四个东家容易的多。所有了解发行的人都知道，一剧四星时代最难的不是拼哪四个电视台，而是协调四家电视台在同一天播你的戏，因为电视台和电视台之间竞争很激烈，尤其是排名相近的这几个电视台同时播一个戏的时候，竞争非常激烈，每次播出前宣传我都很谨慎，发微博先@谁后@谁都很有讲究，唯恐电视台的朋友看到了不高兴，把精力都放在了协调关系上，就会影响之后的创作。一剧两星，一下子就省去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之前每年我只有一部作品，现在团队更成熟了，和我一起联合编剧、联合导演的人才都已经显露了出来，又不用那么多时间协调关系，所以我打算从明年开始增加到一年两部戏，我对利润和收视信心都非常饱满，这也许是因为我一贯乐观的缘故吧。

　　独舌君：怎么预测一剧两星政策落闸前后的市场？哪些会赔？会不会明年初出现剧荒？

　　郭靖宇：一剧两星落闸前的市场肯定是竞争最残酷的，我必须承认《勇敢的心》能在八月份播出，证明我是市场上的宠儿，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抢到档期，让我感觉很骄傲！同时也对不能安排在今年播出的剧目表示同情，政策说来就来，谁也改变不了，除了同情还能做什么？

　　落闸后市场不会出现剧荒，因为人总是要吃饭的，吃完饭总是要看电视的，拍电视剧的人总是要工作，不可能都去卖炸酱面，演员们也需要演戏，因为演戏对他们来说不光是挣钱的手段，也是心理的需要，所以我不会有剧荒。

　　有些戏是按照一剧四星投资的，到一剧两星的年代可能会赔钱，我想跟同行们说的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因为突如其来的政策败了，没什么好丢人的。只要认真做戏，最终市场会报答你。

　　独舌君：上海电视节上新剧少，北京节会有改观么？

　　郭靖宇：我参加过很多次上海电视节，也参加过北京电视节，为了正宗火锅，也参加过四川电视节。我个人的观点，交易会早就该取消，劳民伤财，毫无意义。虽然我国地大物博，可是我们这个行业并不大，核心的人员更少，这样的行业需要这么隆重、这么多的电视节来解决行业内部的购销问题吗？绝没必要。其实现在的电视节也就是社交场所，萧条不萧条的跟电视剧行业本身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什么文博会什么这博那博会的，其实都应该取消，没有任何意义。

　　一部剧如果好，拍摄过程中电视台的朋友们早就通过微博微信电话Email等等方式知道了，如果连一个好作品关机了你都没得到消息，那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电视台的购销人员。如果一个电视剧拍完了，后期也做完了，制片人或发行人都找不着电视台的购片人员来看，需要等着有电视节时，摆个地摊去卖，那您也绝不是称职的制片人和发行人。所以我觉得不能因为全国各地建了很多会展中心都闲着，我们这个行业就去帮忙贡献租金，这钱还不如拿来做个基金培养年轻导演和年轻编剧，尤其是鼓励原创，意义重大，功在千秋。

　　独舌君：制作成本和明星片酬落了么？

　　郭靖宇：“一剧两星”后我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制片商没有原则地去压摄制费用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工资，或者缩短拍摄时间，我听说过有这样的情况，有的制片人为了省钱，需要拍五个月的戏，只跟明星要一个月的时间，把所有的近景都在蓝背景前让明星演完，其他的全找替身。呜呼哀哉，长此以往，剧将不剧。

　　我们整个行业面临制作费严重不足，什么时候一个戏纯制作费(不算编剧、导演和大明星的酬金)可以上亿，那么我们才能迎来产业革命，才有可能在未来与美剧、韩剧、日剧去拼国际市场。如果“一剧两星”带来的是所有摄制组都压制作成本，电视剧制作水平大幅下降，那就不是好政策，负责订制政策的人就应该重新考虑。

　　在我的戏里，我可以降个人的稿酬，但我绝不会压缩制作成本，很多普通工作人员，比如说副导演，他们的一集稿酬跟我十五年前做副导演时的稿酬一样，我还忍心再压吗？吃住行就更不用说了，物价每天都在涨，难道让工作人员白天流汗拍戏，夜里在野地里支帐篷？盒饭是很多普通工作人员衡量一个摄制组是否拿他们当人的标准，我不想挨骂，也决不允许制片主任克扣伙食费。要拍在画面里的，我就更不能糊弄了，剧本写千军万马我决不答应二十个群众演员牵着两头驴代替！实际上我认为我国的电视剧要想有国际竞争力，必须提高制作水准，不增加拍摄成本，不聘请更优秀的专业人才，是不可能做到的。

　　关于明星片酬，我想应该会落一些，但不会很多，因为这个行业确实需要明星的市场号召力，真的能卖出价钱的明星不会降价，好莱坞的大明星也是贵得离谱，当年梅先生一个人挣的钱，可能比整个京剧界其他人加起来都多，就是这个道理。大明星需要大价钱，无可厚非，政策左右不了，市场是唯一准绳。我们家只有杨志刚算得上明星，还不太大，正在拍的《大秧歌》志刚降了稿酬，而且降了很多，不是因为市场上他不值这么多钱，是因为他知道“一剧两星”了，他哥哥我肯定比以前艰难，于是主动要求降的。

　　独舌君：你怎么看明星改剧本的事？是不是所有改动都应该通过编剧？

　　郭靖宇：我觉得要从两方面看，首先，明星之所以是明星，一定有过人之处，肯定不止是长得美或帅，文学和戏剧一定有过人之处。所以如果他们是认真思考对剧本提的意见，那么编剧和导演应该非常重视，哪有一点儿不改的剧本？怕就怕明星不是从整个戏出发，而是从自己的角色、甚至是个人形象出发，不尊重编剧、导演和对手的意见，那就不好办了。另一方面，编剧之所以是编剧，在文学上、讲故事能力上一定比一般人强。演员的思考多容易片面，不顾大局的修改若也不跟编剧商量，这就不太好了，怕还怕固执的编剧，明知道别人的修改是有意义的，可就是担心挑战自己的权威，不同意改。若演员自私、编剧固执而且还都在现场出现，那就没法拍了。若播出不好，演员就骂剧本写的不好，编剧就骂演员乱改剧本，那以后就没法再合作了。不幸的是，这样的事情最近经常发生。

　　我以前做导演的时候也经历过编剧对我修改剧本有意见，我不敢和编剧争吵，一味道歉，怕伤了朋友和气，后来索性自己写了，我发现自己连编带导以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替编剧说两句话吧，每个编剧都拿作品当自己的孩子，要知道他们码字是非常辛苦的，本人写《勇敢的心》的时候就有三个月严重抑郁了，甚至有几天不吃不喝不睡却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最终完成的戏都是掏心掏肺出来的，若编剧把这样创作出来的剧本拱手送出请大咖来演，大咖却瞟了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并冷嘲热讽，心里肯定不舒服。或者是编剧写了一匹马，别人演成了一头驴，编剧一定不高兴！若编剧写的是悲欢离合，被人演成了鸡鸣狗盗，编剧一定会骂街，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现如今是很多大咖已经登上了行业巅峰，他们平视看不见任何编剧，那么我建议他们就应该不再演别人编的剧本，而是自己来写。或者你讲故事，请一百来个枪手按照你的故事写，谁写的好你就用谁的，多给点儿钱枪手绝不会要求署名，未来你是编剧和演员的结合体，再也不会有什么纠纷，这主意真不错，建议“编剧大演员”们认真考虑。若能连资金都自己投了，还可以自己请导演，自己指定对手，谁不配合你你就开除谁，创作过程会更加流畅顺心，岂不过瘾？

　　若干年前，某剧火热播出的之际，几个年轻大咖成天对着镜头说剧本其实很烂，好戏都是他们现场编出来的，我愤愤不平，却从来没见编剧站出来发过火，这么多年过去了，该编剧仍然每年有优秀的作品问世，这件事也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今天，我真心的为这姐姐点一万个赞，建议所有跟演员生气的编剧向她学习，绝招就是不用搭理狂妄无知的大咖，他狂任他狂，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影响创作心情才是王道。她叫什么我就不说了，总之是位胸怀与智慧并存，美丽且优雅的女士。

　　独舌君：新作《勇敢的心》和以往有何不同？

　　郭靖宇：如果说《打狗棍》波澜壮阔，那么《勇敢的心》曲径通幽，这部戏主角不是哪个人，而是那颗跳动着的心脏，一个卑微的灵魂终于呐喊，一个懦弱的心脏最终被锻造的无比勇敢，是我的主题。应该说《勇敢的心》比我以往的创作更细腻，更特别，还融入了很多武侠因素，有时滑稽，略带黑色。有一个阶段的戏很像我当年的《刀锋1937》……

　　独舌君：怎么看业界的上市和并购潮，对创作的正面影响有多大？

　　郭靖宇：我很欢迎，上市也好，并购也好，说明文化产业受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资金链越来越完备，未来将投进来的money越来越多。以前我们拍戏，拍多少年无外乎是个艺术家，现在在各种并购和上市的大潮中，很多艺术工作者都有机会成为了股东，这对我这个一直不专心做艺术家的人来说实在是期盼已久的好事。我相信这波大潮能够提高很多业界精英的责任感和幸福感，再说拿钱进来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会监督电视剧行业向更高大上的方向发展，起码还没开机就铁定赔钱的项目他们不会同意的，我乐见。

　　独舌君：有人说，《甄嬛传》之后，能够做到雅俗共赏、表征当年电视剧创作水平的“年度剧”就消失了，是这样吗？电视剧是否已彻底告别精英文化？

　　郭靖宇：这个问题我没太懂，年度剧是说年度最强剧吗？那么《打狗棍》算不算的上去年的年度剧啊？《铁梨花》算不算2010的年度剧啊？我觉得每年都有很多很强的剧，年度剧消失不了。至于电视剧会不会告别精英文化，我觉得不要过早下定论，精英们有一天会发现成天扒拉手机，在电脑上距离屏幕不超过50公分看戏会伤眼睛，宽敞的客厅，舒适的沙发，一杯绿茶或酸奶，陪着老人或伴着爱人，看电视会有益身心健康。我确实对整个行业没有那么悲观。从电视剧走进千家万户不过三十多年，应该仍处于朝阳阶段，我亦年轻，老年痴呆之日尚远，会继续创作，致力于培养团队，多出作品。谢谢！

　　文章来源：《影视独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