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李森
镜头外莫文蔚[微博]小姐不苟言笑。她穿灰色运动套装,快步走进化妆间,换鞋、取口罩、摘围巾,熟门熟路的。她把嘴抿成直线,像一把刀,砍掉了多余的表情,但手势来回变化。这些手势的含义,团队了然于心,莫文蔚要做的只是气定神闲地刷睫毛,直到生动起来。此时,若天花板装有监控,呈现在屏幕内的将是这种场景:化妆师、发型师、经纪人、助理一号和助理二号正有条不紊地忙碌,他们轻言细语,并不发出太多声响,如同黑白默片。片刻,司机轻轻叩门,弯腰询问“小姐,今晚想吃什么”,莫文蔚答“都好”—— 至于什么是“都好”,莫文蔚没说,司机也不问。
这种气氛直到拍摄时才被打破。灯光下,莫文蔚恰如其分的鲜艳。她笑容训练有素,神情妩媚,很难挑出毛病;只不过,一旦走出置景,那个严肃的莫文蔚就回来了。她双手抱臂,扫一眼样片,然后迅速换装。如此反复,出片率惊人:五套衣服,一小时二十分钟,不及大多数女星三分之一的耗时。
因为她习惯了被当成“美”的代名词,表现“美”是她的长项。有媒体描述,对莫文蔚而言,美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且不知不觉就美了20年。她的美时常与异类、出位和性感挂钩,一个粉丝们津津乐道的例子是,在英国读书时,莫文蔚擅自将母亲的旗袍裁成了迷你裙,再搭配马丁靴,风头一时无两。“她知道怎么做能不被淹没”,粉丝形容,“所以美得不同寻常。”
在纪念出道20年的巡演“莫后年代”上,莫文蔚放大了这种美。她极尽挑逗之能,从最基本的曲线展示,到象征雌性生物求欢本能的舞蹈,她玩得很过瘾。两个小时里,露背装和镂空丝袜贯穿始终,而伴舞则是清一色的男性,他们只有一个目的: 烘托莫文蔚的美,以及这种美背后的欲望。舞台中央,有一个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阶梯,在一段表演中,莫文蔚侧躺其上,依次脱掉了斗篷、外套,并在伴舞充满性暗示的抚摸下,任其褪去丝袜。她眼神迷离地唱道:“不,我还不想与你相恋……可欲望使人情不自禁”—— 这首歌叫《Wicked Games》,邪恶游戏。
事实上,这段物理时间不过5分钟的双人舞经过了严苛的排练,创意来自莫文蔚本人。她要求伴舞表现出“欲火焚身,可是又不能着急,因为一着急猎物就跑掉了”的心理活动,“灯光就尽量暧昧一点,但不能暗,不然看不清动作”,莫文蔚向记者解释,“对我来讲,性感是必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所以我还跟导演开玩笑,说这次衣服是不是穿太多,反正重点也不是要露多少肉,而是进入另一个空间,看我变身。”
早在1996年,她就做过比“莫后年代”更惹火的事。那一年,她发行了粤语专辑《全身》,封面是她趴在沙发上的全裸胴体,皮肤上扑着金粉。文案写道,莫文蔚“以新试法”,取粤语“新”和“身”的谐音,试图为这个只推出过一张作品的新人开辟天地。但最终,《全身》只卖了3000张,即便俘获了满城的饥渴,即便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李宗盛、周耀辉、林夕、刘以达护航。莫文蔚成名后,《全身》被誉为1996年华语乐坛的遗珠之憾,业内口碑直逼王菲的《浮躁》。在当时,莫和王不约而同地向华人的审美情趣发起了挑衅,莫的身体叙事败走麦城,但她知道,“我从来就不想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因为没意思,我是有点艺术情结的,我要做留得住的东西。”
“而且啊,香港那时候挺保守啦,”她笑,“现在也一样,出格一点就不懂怎么消化。”
伍佰[微博]评价莫文蔚,“她不是那种正统得让你觉得好漂亮、好有才华,但又好无聊的人”;李宗盛也说,“莫文蔚是块好材料”。这些评价,如果放在她出道的头几年,容易被理解成客气。但今天,莫文蔚证明了她的提携者所言不假。《一朵金花》和《十二楼的莫文蔚》,以及更多实例,就像一个个容器,将“李宗盛们”尚未被流行音乐产业消磨,同时苦于抒发渠道狭窄的抱负统统吸纳了进来。“可能对他们来说,要做中规中矩的事情,是有很多选择的,不用找我;找我的话,一定要做点危险的决定,”莫文蔚说,“我就是很大胆。胆子大就能赢。”
莫文蔚毫不遮掩她的好胜心。7岁起,她报名参加全港少儿朗诵比赛,被排到中文组的她执意和母语是英文的同龄人比试。连夺两届冠军后,她第三年卫冕失败,只拿到第五。回家,她打开剪贴簿 —— 这本簿子上保存着莫文蔚从小到大获得的所有奖状,以及她在奖状旁标注的心得 —— 用力写下“不服输”。来年再战,她不出意外地赢了。“我一直觉得好胜心很让人受用,它是一种自我增值的推动力;我十来岁就认为自己将来会是一个女强人,可能是很多人的靶子,但没办法,我太喜欢赢了。”莫文蔚说。
在她成名的年代,明星走红有一套完备的章程。前车之鉴被不断记录,他山之石被不断效仿,但这不是莫文蔚的格局。她心知肚明,自己“从来没有想成为谁”,也“不是谁的接班人”,且无需“谁来接我的班”。她一度因此遭受事业和情感的双重打击,但她并没有让这些伤害留下痕迹,或者说,莫文蔚执行的是中国人信奉的生存哲学,“相忘于江湖”:你可以说她一直都在,但她存在的方式终将成为记忆。
2013年5月,莫文蔚在位于伦敦的爵士酒吧开唱。20年前,她曾在这间仅能容纳200余人的知名爵士乐“鉴宝地”门外徘徊张望。当晚,她径直穿过观众,手提蓝色晚礼服裙摆,在欧洲人的惊讶中登台。她没有开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曲中文《夜上海》。唱完最后一首,她低头抹了把眼泪,不为大功告成的喜悦,而是五味杂陈,“我年轻的时候总是一直往前冲,不管对错,也不怕什么满盘皆输。冲到现在的年纪,我发现不管对的错的,最后都对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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