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音乐节 七千万的爱与梦想值不值
撰文、编辑/ 李森 现场图片提供/ 大爱成都音乐节
如果音乐节也能按地理位置划分派系，成都或许有潜力取代上海，成为“南方派系”的新任掌门。
2009年，当“热波音乐节”选择成都作为其主战场时，曾有人质疑过这座城市的消化能力。但事实证明，成都人民的乐天品性从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音乐节在当地的生存境遇。音乐节期间，出租车司机会向外地游客建议：“去音乐节耍嘛”——耍，这个浓缩了地方特色的汉字如同一道金牌令箭，使在成都举办的音乐节具备了某种与生俱来的安逸——到现场去，不一定是为了心仪的歌手或乐队，而是用来放松和聚会的休闲手段。
“大爱成都音乐节”(以下简称大爱)享受了这方面的优势。舞台前的草坪上，自得其乐的观众不在少数，“没啥子特别的要求，就当来过端午节，热闹。”相应的，大爱回馈给了成都人民今年最高规格的演出阵容：山羊皮、极端乐队、崔健、朴树、罗大佑、林宥嘉(微博)、谭咏麟(微博)、苏打绿(微博)、蔡健雅(微博)、郑钧、韩庚(微博)、汪峰(微博)、黄小琥(微博)、陈冠希(微博)、胡德夫(微博)……在“光线传媒(微博)”音乐总监戈非(微博)看来，一次性汇聚近20位A+和A级艺人，属于“顶了天的配置”；北京《音乐周刊》主编卢世伟则表示，“把这些人随便拎几个放到其他音乐节，就可以算压轴了，不得不说大爱下了血本。”
“血本”总额约为7000万元。见惯了电影界动辄过亿的投资，7000万对于正在阅读本文的您来说也许只能算得上“毛毛雨”，但在音乐圈，除了2011年的“乐谷音乐节”(有艾薇儿坐镇)，目前国内尚无户外音乐节的总投资超过了1000万。换句话说，大爱今年的亏损已成定局，且数目不会太小。不过，我们暂且不去讨论这种投资对音乐节市场而言意味着什么，是否会像当年的《英雄》那样，掀起一股产业链的虚热；我们只想从几个侧面，为您展示一番7000万是否物有所值，能否对得起主办方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满腔躁动的信心。
宣传总监眼中的大爱 从理想主义者变成靠谱的实干派，要给我们时间
候完最后一组艺人“谭咏麟和女子V4乐队”在媒体中心的群访，S姐(化名)吁了一口气，踱到门口抽了一根烟——她已经戒烟多年，此时却亟须某种能帮助她释放情绪的东西。从21日到24日，100多位艺人和组合轮番登台，四大舞台Big Love(流行)、Big Rock(摇滚)、Big Dream(成都好声音@世界)和Big E(电子)前的尖叫与激动统统与她无关。在这90多个小时里，与她息息相关的是手机、电子邮件和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由于缺乏经验，首届大爱的团队磨合不甚理想，她不得不承担起超出了“宣传总监”任务的琐碎工作，包括发放盒饭、联系无线网络修理员、安抚志愿者的情绪，以及更多让人焦头烂额的“小事儿”。
来到音乐节所在地“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博览园”郫县约一周，S姐并无空闲“好好看看这地方长什么样儿”。她每天凌晨3点入睡，6点起，平均接打150个电话，招待来自京、沪、深圳、杭州等地的30多家媒体，处理上百家成都当地媒体的要求，“感觉把一年的话都说光了”。“你想象不到意外是怎么冒出来的，有些情况我还没听说，就有人跑过来质问‘怎么搞的’，我只能赔笑脸。说真的，明年还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我得仔细想想。”
为确保信息更新、媒体通稿和现场照片的准确无误，S姐患上了强迫症，不检查三遍不肯罢休，“最大的失误是一开始我把公邮地址少写了两个字母，媒体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问，都快神经衰弱了。平时熟悉的还比较好办，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棘手的是那些不熟的，怕他们因为这些失误对大爱有意见，我真是拼命检讨。”S姐此次是受大爱主办方力邀担任的宣传总监，正职为某著名周刊的音乐记者，“以前没觉得自己多事，但现在回想一下，参加别的音乐节的时候，我估计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
基本上，只有当每天最热闹的演出落幕后，S姐才有空逛一逛园区。某记者曾在微博上写道：大爱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像音乐节，而是运动会——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博览园占地面积约614亩，为不互相影响音响效果，大爱将4个舞台几乎分置于四个角落，一圈走下来甚为考验体力。S姐每天只有精力逛一个，23日晚山羊皮乐队的表演结束后，人群散尽，她看到还剩一个乐迷坐在草坪上，全然不见方才的炽烈与疯狂。她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背影，起名为“Lonely Stage”，孤单舞台。
“那时候是觉得挺孤单的。说实话，今年大爱在很多方面都做得不好，包括场地规划，园区太大了，人群分流得厉害，也难怪有艺人抱怨观众不如其他音乐节集中，”S姐承认，与同行相比，大爱的团队还太年轻，有理想主义的倾向，说得多、做得少，“但经过去年的搁浅，今年能顺利起航，并且好歹把事儿都给攒圆了，我挺欣慰的。从理想主义者变成靠谱的实干派，要给我们时间。”
离开大爱的现场前，有人递给了S姐一小碗钵钵鸡。她惊喜地问道“从哪儿来的？”继而满足地吃了起来。她身后，博览园大门的感应灯如呼吸般明明灭灭，而她的手机，终于可以不再连着移动充电器，“休息一会儿吧，明日又是新一天。”
记者也想知道 7000万的来龙去脉
在记者亲身体验的音乐节里，大爱的软硬件设置都算对得起人。但不知从何时起，媒体间就开始流传着有关“音乐节亏大了”的传闻。截至记者发稿日，记者得到的小道消息是“尚有不少乐队的费用没有结清”，其真实性暂时无从考证——如果最终确认消息属实，那么被一票人寄予了厚望，认为它有可能开启国内户外音乐节市场“高投入、高回报”新纪元的大爱，很有可能会沦落成一个笑话。采访过主办方领导、北京大爱国际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陈述的同行曾告诉记者，7000万的投入或许只是保守估计的数字，成都当地政府应该还有赞助。联想到去年，意欲抢滩国庆节档期的大爱一度因为绵阳市政府的换届选举而流产，今年，继续走“官方支持”路线的大爱理应在这方面更为谨慎。因此，在官方给出具体报告之前，记者也和您持有相同的疑惑——从天而降的“大爱”到底是为什么愿意拿7000万举办一个音乐节？诚然，无论是演出阵容抑或现场资源配置，大爱都做到了“与国际水准接轨”，但如果今年亏损过大，资金流动方面的负面影响被一再放大，明年，我们还有机会看到大爱吗？或者所谓的“Big Love”，本来就与当下的音乐节市场格格不入？
光线传媒音乐总监的大爱一瞥 我比较担心大爱明年的阵容
按理说，戈非是没时间来大爱“耍”的，他应该呆在雍和宫附近的办公室内，为今年的“新能量音乐计划”操忙。但他还是来了，背着一只黑色双肩包，一双球鞋，仔裤、T恤，标准的乐迷扮相。他的主要目标是Big Dream舞台，在那里，光线主推的几名艺人将轮番进行表演，戈非有些不放心。
果然出了问题。原定23日下午曹秦(微博)的演出，因不可抗拒力因素，一度传闻即将取消。接到通知时，戈非正坐在回北京的航班上等待起飞，时间是晚上8点。他安慰曹秦，“别在微博上乱说话，我来协调，你耐心等等。”在给大爱主办方的电话里，他语气有些严厉，最后一句话是“(演出)时间短一点都没关系，但必须上台，你给我解决了！”半小时后，就在航班起飞的前一刻，他得到了确认，曹秦被安排在山羊皮之后，“也算是个聊以自慰的压轴吧。”
演出时间不按计划来，这是戈非对大爱最不满意之处。“去年我在日本的Summer Sonic，说好几点几分上台，几点几分下台，几乎没有偏差。阵容表上写好的演45分钟就演到45分钟，唯一超时的是国宝级乐队X Japan，观众实在太热情了，不让他们下台。”
事实上，除了第一天准时开始外，随后三天里，大爱都在不断推延开场的时间。24号时，微博有传闻说“所有演出都黄了”，理由是语焉不详地几个字，记者了解到，应该是和费用有关。此外，有些艺人如林宥嘉、唐朝等，都只表演了30多分钟，而像郑钧、极端和山羊皮，则超时成了1个多小时。对乐迷来说，超时是“捡到了宝”，尤其是中意的乐队，但从音乐节主办方的角度来看，却暴露出了“执行能力不强”的短板。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比较担心大爱明年的阵容。今年算顶天了，听说本来还邀请了张惠妹(微博)、萧敬腾(微博)和玉置浩二。就规模上看，这是乐迷的福气；但就投入和回收以及品牌建设上看，我觉得很危险。第一届热波其实也请了很多大腕——当然，不能和大爱比——之后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大爱呢？难道也要重蹈覆辙？”
乐迷在大爱的4天 今年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值！
罗林(化名)是成都某电视台的编导，也是资深乐迷，他的票是从黄牛手中买来的，“只要150元一张，比官方报价298元便宜多了。”园区外，闻风而动的黄牛抢走了官方半数以上的“生意”，人力不足的主办方只好听之任之。4天看下来，罗林最大的感受是音响效果好，这也是绝大部分到场观众交口称赞之处。大爱今年的流行舞台和摇滚舞台采用了世界顶级音响设备L-ACOUSTIC K1，国内只此一套，专门从北京运往成都，包括迈克尔·杰克逊和Lady Gaga在内的国际一线艺人都曾使用过这一品牌。为此，大爱额外支出了400万。
但大爱烧钱的地方远不止于此。罗林大概想不到他脚下的草坪也是主办方现铺的，花了500万，声区翻建800万，四个舞台的设计、视频系统共100万。开销方面，大爱的“一掷千金”令人咋舌，罗林简单推算后得出的结论是“就算门票都卖光了也肯定收不回成本”。
与之相对的，是90%以上高素质的志愿者。罗林注意到演出散场后，通常会迅速涌现出十余名志愿者的身影，主动清理观众丢弃的垃圾，“没想到他们这么敬业”。因为他们的存在，本届大爱音乐节做到了让乐迷会心一笑，罗林也不例外，“同事告诉我，他们拍了不少志愿者的素材，到时候可以剪成一小段花絮，好向这些可爱的年轻人致敬。”
然而，罗林也是最早得知24日主办方有可能“取消演出”的观众之一。他接到朋友短信，称因资金不到位，流行舞台和摇滚舞台的导演组迟迟不肯开工。罗林对此感到蹊跷，“以我的经验，主办方应该做好了不赚钱的准备，但至少工作人员的费用应该结算到位。不晓得消息是真是假，我接到短信的时候很无语，当天还有朴树、罗大佑，不能演我就白来了。”
幸运的是，大爱没有让罗林白跑一趟。4天时间里，他把想看的艺人如数尽收眼底，“激动得直抖”：山羊皮主唱布莱特·安德森在台上挥汗如雨时，他也兴奋地脱掉了上衣；朴树重新编唱《别，千万别》时说“就算全世界都丧心病狂，我也不和你们一样”，罗林送上了“牛逼”的高喊。他对记者说，“今年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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