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而且听命于惯性和任性,把已经开了头的事干得更大、更快、更张扬。
她的性格已无力阻遏,她的狂热已无力降温,她的悲剧已无力回天。
于是,她不可避免地被自己的嘴和手伤害得遍体鳞伤。
她坦言:“我的心、身体都已伤痕累累。”
一家刊物披露她在秦城中曾对律师说:“从进来的第一天我便不许自己流眼泪,然而我没有做到。一个演员经常为虚构的故事流泪,谁又能在真实的遭遇面前不痛苦呢?我在体验我的生命低潮,也在体验别样的人生。”
从秦城出来之后,谈到自己在里面的感受时,她也说过:“从影以来总觉得天大的事我都有办法解决,‘进去’以后才知道我也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时候。直到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有多么无奈!”
这是一个遍体鳞伤的蹚雷者舔着自己伤口时的痛苦反思。
无所不能者终于无可奈何。自信者终于不再自信。叛逆世界者终于开始叛逆自己。这就叫“物极必反”吧。
在我看来,这位遍体鳞伤的叛逆者一生中不仅总在跨越雷池,而且几乎永远都在蹚雷阵。一般的人一生中蹚上一回雷足以谈论一生,而她却不间断地奔走于若明若暗、星罗棋布的大小雷群之间。地雷炸断了胳膊,炸飞了耳朵,炸折了腰,然而硝烟散尽之后,人们发现,她依然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延缓自己飞奔的脚步。
……
其实,真理与谬误仅一步之遥。乘上真理的东风,你会所向披靡;但若向谬误之渊偏出哪怕仅“一步之遥”,你也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时,事物就会朝自己的反面转化,喜剧就会向悲剧交出接力棒。
要弄清这“一步之遥”最终的分水岭,实在是一场高难度的手术。得像谨慎的外科医生那样,一刀切下去,疮痍尽除而不上血肉。
脏水当然要泼掉,孩子却一定要留下。
我们的蹚雷者终于安静下来,开始认真地反思了。
我们是否也需要反思呢?
不断越境的“不倒翁”
“不倒翁”是姜文对晓庆的评语。他说,晓庆“如同站在海洋中的冰块上,虽然履着薄冰,却总能从这块冰跳到那块冰,一直屹立不倒,是一个真正的‘不倒翁’”。
……
姜文的话客观地描述了她始终“屹立不倒”的行为过程,而我想强调的是:她之所以能够做到始终“屹立不倒”,是因为她具有不断“越境”的开拓性、创造性思维方式。
“我从来喜欢做新的事。”
“一个人没有必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反复证明一件已经被事实证明成功的事情。我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
这两句话引自她那本长达451页的《我的自白录》之409和410页。在与她合作拍片的过程中,她对我说得最多的、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也是类似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弃旧图新者。痛恶恋旧,钟情创新。
这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标新立异者。既不允许重复别人,也不允许重复自己。既不允许重复昨天,也不允许重复前天。既不允许重复失败,也不允许重复成功。即便是成功,也得透出一股新鲜劲儿!
……
她似乎一生都在有与无、生与死的临界点上往返跨越,危险和机遇永远同时与她相伴。边界成为这位冒险家的乐园,她乐此不疲,因为“越境”总能为她“敞开新的地平线”,从“日落”走向“日出”,从“无”走向“有”,从“死”走向“生”,从“危险”走向“机遇”。
对此,她本人有一段生动的自白:
“每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做新的事是我从来的需求:学音乐够了就去拍电影,拍电影够了就去写书,写书后又录磁带唱歌。不满足再去做制片人,再不然出面办影展,开演唱会。和香港合拍了再与台湾合拍,演了正剧演喜剧,演完喜剧再演武打片。女皇演过了,垃圾婆演过了,温柔的、性感的、年轻的、年老的都演过了,剩下的只有演神经病、老处女了。”
……
不断越境的“不倒翁”实现了迄今为止自己的最后一次越境:从成功的峰巅跌入迷失的谷底。
但愿这次越境并非她人生的最后一次。
但愿一觉醒来,在“新的地平线”上,明天重新为她捧出一轮充满希望的“日出”。
我们的越境者经历过炼狱的洗礼之后,最终能否像一只火中的凤凰一样涅磐再生,成为人生真正的“不倒翁”呢?
我们将一起拭目以待。
霸气与柔情并存的“魔女”
一次朋友聚会,有人带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得知此人居然不知“刘晓庆”为何人,她不能自已地出声喊道:“你怎么连刘晓庆都不知道?!”
在养育了她20多年的故乡涪陵,为了拍《皇嫂田桂花》,剧组和老乡发生了矛盾,她头脑一热,竟冲着乡亲喊了起来:“四川好不容易出来我一个刘晓庆,你们还如此刁难我,怪不得四川出不来人才!”
对于这种掩饰不住、也不打算掩饰的霸气,她自己的解释是:“假如我不嚣张,不咄咄逼人,不霸道,不口出狂言,就不是刘晓庆,大家就不认可。”
有人对此大加赞赏,认为这种“有棱有角”、“敢作敢为”的“鲜明个性”,“犹如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向‘媚俗’与奴颜提出了挑战”。
也有人不主张用这样的方式去“挑战”国人的承受极限。
比如,一位和她相识、相知23年的女友告诉我:大概是帝王将相演多了,晓庆不自觉地把艺术人物的霸气带到现实生活中来,这让她吃尽了苦头。
比如,她的一位男友曾对她直言相劝:不要总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不要总对人家把你的年龄说大了耿耿于怀;不要总对人说你自己连门都不会开了,好像只有做不了小事的人才称得上大腕儿。
一次,我谈起因一句“我是最好的”所引起的那场声讨,她说她至今仍困惑不已:“我从不说别人不好,为什么就不能说自己好呢?”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是啊,我们每个人都在人生的舞台上演戏,如果多有几个人敢于像她这样公开宣称自己演得最好,不是既可以自勉,又可以激励别人共勉吗?然而,这显然为我们的国情、民情所不容。那么,究竟是她应该修身养性、削足适履,还是我们的观念应该改一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