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亲解《闯入者》：时代需要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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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帅
胡小楠/文
新浪娱乐讯 今年的五一档，一部有点不一样的电影硬生生地闯了进来。第六代王小帅[微博]在《青红》和《我11》之后，终于用新片《闯入者》完成了他所谓的“生命三部曲”。虽然已经注入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商业元素，《闯入者》的低排片始终没能让王导满意，也和另一部同期上映的电影《念念》，一同将电影圈关注的焦点再次转移到文艺片这个恒久的“弱势群体”身上。
票房惨淡的同时，这部曾经入围威尼斯金狮奖的电影也确实获得了不少观众和业内人士的点赞。75岁的吕中独挑大梁，饰演一名曾经加害他人的“老三线”职工老邓。少年石榴的复仇行动开启了心魔之锁，也让观众和老邓一起重新回望那段特定的记忆。
《闯入者》是一个足够丰富的文本，很多细节都提供了解读的空间，本片的导演又是如何解释这部作品的？新浪娱乐这次带你跟随王小帅的思维轨迹，闯入《闯入者》 。
“闯入”是一个多重的概念1.“闯入者”的概念和多重“闯入”
最初启发王小帅想到“闯入者”这个概念的，其实是所谓的“中国特色家庭”——家人之间免不了的互相“闯入”。 他说：“这个东西我觉得很多人都能感知到，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也是一个很普遍的中国特色的现象。我们就这样的互相闯入、纠结。老太太的行为，每个人都有体会，中国人只要是亲戚朋友都会这样。 ‘闯入’这个概念就是说会毫无征兆就闯入你的生活。”
在电影中，“闯入”的行为本身也有多重解读的空间。首先从物理层面上就有三种：1.老邓闯入两个儿子的生活/2.复仇男孩石榴闯入老邓的生活/3.老邓想要道歉，回到贵州打破曾经被她伤害过的赵家的平静生活，也是一种闯入。
从精神层面来说，人的心魔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闯入？正是石榴的出现，才让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重新闯入老邓的生活。对于这些多重解读，王小帅承认，的确是有的，也提供了另一种“闯入”的解读——我们都被时代闯入，成为固有思维模式的驱使者，这也是他对当今中国社会的一种反思。
王小帅说：“其实现代人的思想和行为模式，也可能某种被看不见的东西闯入，形成固有的思维模式。比如说我们的群体，当群体失去理性的时候，疯狂的时候，那他们其实已经被某个东西驱使了。所以这个理性的、自觉性的个体，判断和思考的能力就丧失了，就可能形成这样一种社会现象，所以这一切都是闯入者，这也是我对当下中国发出的一种探讨。”
由此不难联想到，电影本身何尝不是五一档的“闯入者”？在娱乐当道，鲜肉横行的大势之下，王小帅执意用《闯入者》将人们带回严肃的历史反思。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儿”。
“电影工业这种强大的市场诱惑或者投资压力下，突然之间集体闭眼睛，去无视这一切，然后去做所谓的大家流行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挺可惜的。我们社会的这种突发的变化，人在里面的状态现在都被我们最强大的艺术门类——电影艺术所忽略，摄影机缺位，导演也缺位。所以挺缺这样的一种作品，能够真正关乎到我们的民生，关乎到我们社会进程的每个阶段，每个角落。作为我个人来说，我就有一点过不去这个坎儿，每次觉得心不安，有机会拍或者有机会做，就想用摄影机去面对这个东西，去拍下来。要不我会良心不安，觉得一天到晚好像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不舒服。”
2.加害与被害的对立统一：集体的无意识仍在继续
这种时代的无形闯入，也启发了王小帅从一个所谓的“加害者”的角度来回溯文革。
“我觉得这么看下来，当我走过这么多年，会发现其实在一些事情上，我总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我总觉得与己无关。但是当你与己无关的时候实际上你应该是逃避不了责任的。其实我们每个人貌似是被动的，但在某种程度上，潜意识里或者主观里你都是这个时代的组成部分。”
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闯入时代，也都被时代闯入。王小帅顺便抨击起当今社会的诸多问题，这种“沉默”或者说“集体的无意识”仍然在继续，也促成了如今中国社会混乱的价值观，电影界的乱象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现在中国人的价值观就是一个集体无意识的产物。因为翻转得太狠了，它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过去中国一切和政治挂钩，社会里面对于人的生活，人的情感的照顾、尊重是欠缺的。我们现在突然变成希望走一个经济社会的心态，老百姓这么多年来确实受了很多苦，因为中国那个时候物质极度匮乏，也没有发展生产。所以一改变过来之后你看现在一下子就进入到一个都要赶紧买车买房的时代，一切就变成一个新的信仰了。当它完全变成信仰的时候，一定又会发生跟当时一样的问题。所以新一轮的掠夺，新一轮对物质的极端崇拜又是一个缺乏理性的循环。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城市同质化——都建成一样的，水被污染，食品安全和医疗问题，一切一切都是冲着经济去的，冲着钱去的，那又形成新一轮的集体无意识。”
秦昊饰演出柜的二儿子3.家庭成员的设置：二儿子象征对传统的撕裂
在《闯入者》中，编剧为吕中饰演的老邓构建出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家庭，也是万千中国家庭的缩影。冯远征[微博]饰演的大儿子是普通的工薪族，在媳妇（秦海璐[微博]）和妈妈（吕中）的矛盾之中左右逢源，秦昊[微博]饰演的二儿子则是同性恋者。简简单单的几个人物，已经带出了婆媳关系、代际关系和酷儿议题。
“年轻一代的可以有更自由的，更自我的想法，说我们要生活得更好。而上一代人全是为了家，这是中国的一个特色”，王小帅说。老邓的家庭恰恰是使她成为加害者的背后动因。而二儿子所代表的反传统，则象征着追求传统的上一代人所必须要面对的当下现实。
“她理想中的家庭当然有传统型的，但是现在的社会不见得你的主观想法就能完全描绘出来，所以有二儿子的出现。二儿子就代表现在这个社会的形态，老太太没办法，她已经无力抗拒这个社会巨大的变化，她过去传统的一切已经失控了。我觉得这就是当下性。”
《闯入者》英文片名为“红色失忆症”(Red Amnesia)4. “红色失忆症”与王小帅的红色情结
电影的中文名叫“闯入者”，英文名叫“红色失忆症”（Red Amnesia），两个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好像刚好诠释了电影的上下半场。英文片名为什么要叫“红色失忆症”？王小帅透露，名字其实是法国制片人伊莎想出来的，因为他的英文还没好到连“失忆症”（Amnesia）这样的词都知道。
王小帅对红色似乎一直有种偏爱，他的女主角们名字总会带个“红”字，《十七岁的单车》里周迅叫“红琴”，也有高圆圆[微博]的“青红”和《我11》里的“觉红”。红色的物件在他的电影里也总有着象征性的含义，《青红》里的红色高跟鞋寓意女主角对青春和恋爱的向往，《我11》王憨在监狱恋恋不舍地望着身穿红大衣的觉红，告别了青春期最初的性启蒙投影，《闯入者》中石榴头上一直戴着的小红帽则似乎象征复仇之火。
5.戛然而止的结局——想要掷地有声
影片的最后，被警察逼上顶楼的石榴，因为手扶的窗框突然断裂而跌落身亡，至此戛然而止。很多观众都对这样突然的结局印象深刻，为什么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这个故事？王小帅说，这是他的“不和解”，创作贵在保持一股心劲儿，在这个糟糕的时代里需要掷地有声。
“我是结合这种对当下的心情。因为我觉得现在搞创作最珍贵的是保持一种心劲。你别因为做过了，看多了，心劲没了，这是我觉得最恐怖的。就像谈恋爱一样，你热情没有了，那就麻木了。所以这种心劲就是敏感，就是那个感受，甚至带给你的是愤怒。我觉得愤怒是真正创作的一个源泉。你想想，现在好嘛，现在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个时代，就像你说谈论现在电影界的状况，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心知肚明。当下这个时代让人在物质上无限制的逐利和屈从真的是很可怕的。虽然经济发展是人类社会发展最基础的东西，但是现在欧洲都在反思，所有的东西应该怎么和真正的人性，真正的科学发展和环境结合起来，但是初期掠夺都是这样的。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让你觉得，现在不是和解的时候，而是那种声音不够响。”(胡小楠/文)
